［卜凡］染花

楔子——
“这是谁的花儿，还是红色的。”
“这是染花。”
今儿个就来讲一个将军的故事吧。我记得他，他以前是我们四合院儿的人，到后来也是我们四合院儿的人。他叫卜凡，是某个政党的将军，管着一个连的人，听说是专门“剿匪”的。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老太太住在四合院儿的二楼，正好就是那过世的木先生的旁边儿。当时日本人来了，很快就杀到这儿来了，军队开始来各家各户抓壮丁充军，卜将军就是其中一个。听别人说，卜将军差点在一场战役里没了眼睛。
都说了人只要活下来了就是福。卜凡从战场回来那会儿，到处都是疮，到处都是脓，全身都是那种腐烂的味道。不过还好，他升了官，有了钱，老太太和他都从四合院搬到了租界里头，那时候租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们这里还是沦陷了。不过也没改变什么，照样灯红酒绿，照样莺歌燕舞。这城里有一段儿突然流行起了染花，几乎全城的达官贵人都在找染花女。卜凡不爱这些花花架子，只不过是应了老太太的要求罢了。哎呦，这里了要说个人咯，卜将军这一生唯一动过情的女人，卜将军家有个管家婆子，这不有一天生病了，这小女儿挎着一大袋布就过来了。卜将军说，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就是她在染花。
这个女人就顺理成章留下来了，成了卜家的染花娘。每天只要坐着染染花，逗逗老太太开心就能拿到一大笔钱，生活也还算惬意。后来管家婆子去世了，这女人成了新一任的管家。有一天卜凡喝了一大打酒被送回来，女人连忙开了门扶着卜凡进了房间，卜凡一下子禁锢住女人的手，女人也没有反抗，因为她早就爱上了这个威武的将军。
直到军队注册结婚时卜凡才知道身边的女人叫清竹。没有姓，就叫清竹。卜凡对清竹说，别对他动感情，我们只是为了任务，他从来都也永远不会对她动情。清竹答应了，她每天继续染花，还是讨得老太太咯咯笑。生了个儿子，小名叫浮生，跟卜凡长得很像，可能真的是父子血浓于水，孩子第一句说的话就是爹。
卜凡的死对头叫岳明辉。今天清竹陪着老太太上香去了，这岳明辉就到了家里陪着浮生玩儿了一天。卜凡回到家时吓了一大跳，马上把浮生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背。岳明辉只是冷冷地笑着，好像在警告卜凡什么。果然，特务组的人说有间谍，不知道怎么的就怪到了卜凡头上，非说浮生就是传递信息的工具。清竹哭啊，打啊，反而被特务组一脚踹到地上，浮生被抢走了，清竹也被带走了。卜凡不知道在哪儿，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特务组的人把清竹绑在一根柱子上，把浮生抱在腿上，用糖一下一下地逗着他，问他知不知道卜凡平时都跟谁交往。浮生的推搡和迷茫彻底消耗了特务组的耐心，他们把浮生绑在椅子上，清竹认得，那个是电椅。清竹恨啊，清竹骂他们是畜生，骂卜凡是畜生，求他们放过浮生。特务组的没血没肉，只想得到情报，浮生被活活电死了，那个叫了四年的爹始终没有出现。
卜凡来了。在浮生死了之后来的。清竹也被放下来了，她抱着浮生，一遍一遍唱着摇篮曲，轻轻地抚摸着浮生的背，好像浮生睡着了一样。卜凡走过去想要抱起浮生，浮生的小指头都黑了，清竹死死盯着卜凡就是不撒手:“你来啦，浮生都睡了，你怎么来了，哦！你是浮生的爹呢，我差点儿忘了。呵呵呵……浮生死了你知道吗，因为你死了，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浮生是你的孩子，他才四岁他懂什么！他什么都还没有看过，他被电死的，你知道他一直喊着哭着什么吗，他说疼！爹爹呢！他说浮生疼！就没声音了！你怎么那么狠心！”卜凡低下头，只说了一句话:“为上级效忠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