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的诗人(2)

那老汉尖瘦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看到我手上的钥匙，二话不说，上来便是狠狠的一巴掌——那是我有生以来挨的第一个巴掌。
我脑子嗡嗡作响,可老汉的一只手却铁钳似得抓着我，质问道:"敢来这里偷东西?嗯?”
我大梦初醒，然而一切辩解都显得那么无力，老汉只是脾睨着我，道:"你不是想偷东西，拿我的钥匙干什么?”
我瞠目结舌。是啊!我难道要说自己是抱着考古的幽情雅致，前来探索贵舍的吗？这话说出来谁信呢?“铁证如山”之下，我百口莫辩。
一种始于荒谬的滑稽感涌上心头，多么可笑啊，你自认为诗情画意，别人却只认为你是一个小偷。
老汉又喊出了另一位老人，他可能并不认为自己能制服一个壮年小伙。
我平复了心情，试图问起那屋子的来历，我对沟通还存有一点点希望，那老汉不耐烦了，呵斥道:"不要跟我说话。”我只好闭口不言，他们很快便报了警。
很快警车就来了，把我们都带到了派出所。民警询问完老汉做完笔录，那老汉临走前向蹲在一旁的我笑道:"你只拿了我的钥匙，没有偷到我的东西，我实话实说了，可没有诬陷你。"
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淳朴。我有些意外，起身道:“对不起了，大爷。”
接下来，没有意外，我被关到了侯审室里。
时已入夜，大约21点，候审室里已有六个人，在用我所不知道的方言聊着什么，不一会儿，一个白面小生问我:“犯了什么事?”我笑说:"给人误会成小偷抓进来了。”
其余人都饶有兴趣看着我，我便简略说了下事情经过。
说完，也不在意他们信不信。候审室实在无聊，我不愿做一个修闭口禅的老僧，便与他们攀谈起来，问他们为什么进来。
那健谈的白面小生接了话。原来这六个人中有五人是工人，一个是老板。这五人因为老板拖欠工资，相约跳楼，威胁老板给钱，给民警以扰乱治安抓了进来。 我打量起那所谓老板，穿着普通，形容憔悴，独自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看起来不像是老板。我心底里对他们所说的不置可否。
闲聊时，一人竟宽慰我说:"也许你不会被拘留，没偷到东西，可能只是警告一下就放你走了。”
我也宽慰他们:"你们应该也不会被拘留，毕竟大错不在你们，你们也是受害者。”
结果是我所在的候审室里所有人都被拘留了。我被拘留了五天，和他们并不关在一间牢房。
在收押前，警察递回我被收缴的手机，让我联系家人。
我只给同事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有急事，让他帮忙请假。
........
五湖四海的人们聚集在这座城市里，及时行乐醉生梦死的也好，浑浑噩噩苟且偷生的也好，芸芸众生，总是有一些边缘人，无声无息地掉进生活阴影处的漩涡里，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汇聚在某间牢房，享受同一个教官的管教，背同一份牢规， 在没有观众的牢房里，唱同一首励志的歌，取悦同一片虚无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