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题(三)
六月份的天气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会经常下雨,下雨导致的后果并不严重,无非就是飞机延误。
其实我很享受这种忙里偷闲的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它让我一贯紧绷的精神能够得到为数不多的休息,这种休息还不必寻找借口,我可以说得理直气壮,成功让自己原谅自己的懈怠。
可孟哥不是,他从待在我旁边就一直晃来晃去。我在他那双眼睛里面看见了两个字:焦虑。
他是在临下车前接完演出部电话之后变成这样的。他词不达意地叙述了半天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我抱着煎饼啃得不亦乐乎。我猜他是知道我给不了他什么答复,所以他不为难我,他只为难他自己。
我的想法则很简单,他想去我就陪他去,不过就是个综艺节目而已,还是自己师傅策划的,还能把我们卖了不成?
我不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
我看着他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激动,还不断围着我转来转去。
我在他再一次向我投来老母亲的目光之后打了个寒碜,大感头疼。
我还是决定认真思考一下这个工作,起码我应该装作我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好让孟哥停止对我的眼神攻击。
我和孟哥不一样。
孟哥有房有车有贷款,要花钱养媳妇养老娘,将来还要养孩子,事业再起来的话可能还要养工作人员,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平台,在弘扬传统文化的同时得让这些人吃饱饭。
我没房没车没媳妇,父母还没退休,我有存款,还有能负担一半房租的朱老师。说实话,我除了吃基本没有什么开销。如果我近几年还没有在北京成家的打算,我的日子过得很富裕。而且很明显,我目前真的没有。
孟哥想红,我知道。其实当演员的有几个不想红的,只不过有些人不说,有些人则愿意把自己的野心宣之于口。孟哥和我一样,出身和条件都一般,甚至孟哥还不如我。我们都是在现实里面打磨了一年又一年才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所以我理解孟哥,无比理解。
孟哥吃过那么多苦,凭什么不红?
至于我,我是真的无所谓。
我一个捧哏演员,样貌不出众,能力也算不上拔尖儿,再红能红到哪去。孟哥一红,阎哥、九郎就是我的结局,我清楚。
可我还是想告诉孟哥,放手去做吧,我会陪着他的。
那话怎么说的,送君千里直到峻岭变平川?
还有一句,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愿意做他借力的风,送他上青云。然后挥一挥衣袖,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不带走一片云彩。
思想至此,我今天第二次被自己深深感动。
于是我冲孟哥点了点头,回答了他两个小时之前的问题。
“我支持你。”
我看见孟哥今天第二次红了眼眶,然后对着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幅度大到我替他一阵头晕。
那天返场我最终没有听见《不明不白的伤》,我没开口提无理要求,但我们两个人也没有心有灵犀。
孟哥临时把那首歌改成了一首儿童歌曲,我知道为什么。
前排有个小女孩儿,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这大概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女孩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