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青(3)

暮色使窗可以像镜子那样映出对照的事物。勋默默看着窗外。夜就在外面，随时间的推移在缺少光的稀释后越发深浓起来，夜的存在和意义在这时才得以显现。窗户关得很严实，夜是怎样从外面渗入到屋子里，自己的躯体里的？一打开电灯，屋内便被光所充斥，甚至透过窗子漫溢到夜中。只有到了远处才被黑暗所浸染，成为一样的深浓。
大概原本无处便都存在着夜罢。无论是外面，屋子，还是勋的躯体中。纯洁光辉的爱意亦充溢也在他躯体中。勋觉得眩晕了。再望向窗时发现上面清晰映现出一只女人的眼睛，他大惊失色，几乎喊出声来。定神看时原来是她贴着窗子向屋内窥视。即使有夜作为衬底，窗仍不像镜子那样清晰，透过窗所看到少女的眼眸被勋恍惚间以为是映现出的影像。
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虽然外面还没怎么暗下来，但屋子里黑漆漆的，我还以为没人在呢。
开灯招引太多虫子，晚上可没法睡觉了。
这倒是，可乌漆墨黑的多不方便，有虫子点一点儿蚊香不就行了嘛。
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嘛，原本以为收拾下东西第二天就走了，谁知又在这待这么许久。
你在怨我么？怨我不让你走?
当然不是，我是凭自己意愿留在这的。
可你还是要走了。
嗯，早晚都要走的。
你真绝情啊。
没办法么，这也是没办法的。勋低头喃喃说着，心里却很想抬头看着她澄澈的眼眸。
我也没在怪你，真是的，我这就回去啦。
夜越发深浓着，几乎将勋淹没了。他很晚也没睡着，在不停的悔恨懊恼。心想自己是个哑巴便好了，可以不用说话，不会说错话。又觉得不行啊，不能逃避。睡意在不断想这些时一点点漫上来。
不知多晚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勋惊醒了。
勋？你在吗？你在吗？怎么这么黑也不开灯，怕虫子吗？我带了蚊香。
勋稍微清醒下听出是她的声音便立刻掀开被子跑出去开门。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叶映照在少女纤细的脖颈，晚风风吹扬起的黑发在落下时被她用唇瓣轻轻衔住一缕。淡蓝色连衣裙漾起涟漪，扩散的波纹在寂静中撞击出回响。这空洞回声却震颤了勋的心，他在为少女的美而战栗颤抖。可少女似乎还不清楚自己的迷人之处，又或者是她早已认识到自己的美，有意将此展现给勋。无论如何，此刻少女都已将勋俘获，完全掌控了他。
她把头发脑后盘成一个，规整、利落的发髻。
勋嗅到了浓烈的酒气。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喝这么多。勋用身体一侧支撑着少女优雅。
水，给我水，我的头痛得很。她的手在桌子上胡乱翻找，将勋的书和笔筒打落到地上，抓起水瓶咕嘟咕嘟喝起来。
干嘛喝这么多呢，多难受啊。
干嘛喝这么多呢？这不是没办法么，这也是没办法的。少女仰过身去倒在床上，又忽然坐起，来回挪动身体。
勋怕她摔倒，忙过去扶住。
家里人之前钜惠剩下的酒，真辣啊，头一次喝这么辣的酒，真难喝啊，可喝一会便不觉得辣了，只是头晕。酒真是坏东西，让我这么难受，酒可真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