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难执（十三）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王城上方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层层乌云遮了太阳，一丝温暖也无法穿过死寂的空气到达地面。
还在人间挣扎的人们远远地仰头望上一眼，便被那翻滚的云逼得低头劳作，再无其他念想，可怜地麻木着。
偏殿。
大多数花花草草早已凋零，唯有几盆菊花还在秋风萧瑟中试探开放。树木也不见了往日的绿意盎然，枝杈上的枯叶不待北风相送便已颤巍巍地落了下来，与路面上铺的石板相拥，发出簌簌的声响。一眼望去，满是落寞秋意。
原本就少有人走动的庭院如今连打扫的奴才也看不见，却也不见有领事问询责罚。若非方夜带来的人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怕不是要以为这是哪个废弃的宫殿。
“戢染！孤王，想听听你的解释。”
方一入殿，便见到跪了一地的人，最前面的，是负责解执明之毒的戢染，旁边，是他自己在太医院挑的贴身太监。
被选进这里服侍的都是方夜亲自调教过的，能让这些人都跪伏地上大气不敢出......方夜不禁暗恨：怎么先去嘱咐人换植花草了呢，就应该跟在主子身边的，要不也不会像现在，连发生了什么都没人问。
不过......戢染......那就是执明公子的病情了。
“陛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执明公子的病情，确已在逐渐好转，清醒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戢染虽然跪着，但却并没有惊慌之状，倒有几分胸有成竹。
慕容离已经换下朝服，里面是一件红色素衣，外罩月白色长袍。坐在床边，右手握着执明瘦削微凉的手，左手紧紧地攥着手下的衣服，面上一片冰冷阴霾之色。
“时间问题？你这一句话倒是轻巧得很。该不会，再过些时日，你便要告诉孤王，他永远昏迷下去了！”
慕容离心慌了。
他极少如此这般。
自亡国后，他一直冷静自持，他明白，只有冷静，才能看得清天下的棋局。无论是算计别人，还是被人算计，他都能泰然处之。可偏偏，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能感觉得到，这一个多月不停地取血，身体已然疲倦不堪，他不怕身体透支，怕只怕，自己撑不到执明醒来的那一天。
“陛下，草民愿以性命担保，不出五日，执明公子必有苏醒预兆。”说着，戢染再次深深俯下身子，叩头。
方夜看着慕容离抿成一条线的苍白嘴唇，快步上前，抬手虚扶了一下，道：“王上，戢染大夫既如此说，不如再等上几日，若到时执明公子仍未有好转，再问罪不迟。”
慕容离不语，侧身看着昏睡中的执明，眼中已经褪去咄咄逼人的狠厉，剩下的是只在执明面前才有的温柔。
半晌，慕容离轻声道：“孤王再给你五日，希望你不要让孤王失望。”说着，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起来吧。方夜，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处理了，一片枯败，死气沉沉，看着烦心。”
“是！属下已安排了新的品种，很快就会换上。”方夜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明智的，王上糟心事已经够多了，或多或少分担一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