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二）

周日一早，小野没有多贪恋梦境一分，不是不想，而是这个时间段完全刻在他的生物钟上了。昨夜气温陡降，广厦千万，不如栖身暖窝。年纪轻轻却如同老者般豁达，小野希望远离尘世，遁入山林，可生活会渐渐斩断与梦想所连的细线。
站在阳台的小野大口吸着新鲜冰冷的空气。他憧憬过充实的周末生活，可没有出门的思，“这座城市没有风景，所有人都在逃离，空气里充满了工业和利益的火药粉，大概只有在家时的他们才会变成人呢？”鲁迅生生说‘中国的历史上写满了吃人’，学生时代的小野曾天真的以为读过先生文章的人应该都开始反思，至少不再‘吃人’了。可是人怎么会悔悟呢？小野高估了那些自诩活着的人，“真正的文学家或许是被时代丢弃的。”坐在阳台的小野又一次哀婉叹息。
不锈钢制的防盗网上传来雨水的拍打声，小野前倾身体，站起来把旧办公椅推至阳台角落，又将窗户推合一半，回头走进餐厅倒上半杯牛奶，摆了些吐司边权作早饭。
小野最喜欢待在书房里。终于能看看他为文学做的贡献了。进门左侧是一个三乘四的书柜，左起第一层是菜谱、词典和些许杂志；二层是小野买回的各色小说，其中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就占据了一半；三层是毕业后带回的经济学教材，一年能翻上一回都实属罕见。至此。没错，至此能称之为书的东西便匿迹了。常备药品，不常用的水壶，莫名其妙的盒子开始霸占书柜。《追风筝的人》和《月亮与六便士》是小野不愿看第二遍的，前者是唯一让小野流泪的书，好似经历了另一番人生，只想把它存留心底，不去诉说；后者让小野羞愧难当，同别人一样追名逐利，不断地忽视那轮光芒，只为虚名低头行走。小野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直到夜幕降临，小野也未踏出家门一步。
白天，小野和平时一样早早起床，不去工作，却泡了杯咖啡细品起来。也许是咖啡带来的暖意，又像是彻底摆脱不断嚷嚷的推销员一样享受着这份宁静。
小野的工作合同期到了，他终于脱身成为自由的主人，不再有人逼迫他去工作，也得以享受生活的乐趣了。但小野面无喜色，依然牵挂着什么，让他的心在悸动。他放下杯口有裂痕的白瓷杯，习惯性的抖起左腿，身体右倾，右手托着半边脸颊，“别自欺欺人了。”小野明白自己失业了，如梦中自由的生活，如今让小野感到痛苦。学生时代就未曾攻克与人交流的难关，一直孤身一人的小野像社会所弃之物一般独来独往。有时，小野发觉自己的人生和大庭叶藏的一生简直一模一样，“我缺乏爱人的能力，还胆小如鼠，是连朋友都没有的可怜人。”转而伤感起来。
他缺失的和他渴望的东西，严格来说是小野自己放弃的。他不喜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总是不断踏入心中堆砌的小小的世界。由于接触难以避免，又加上不甘于人后的小自尊心，小野逐渐变成了他最痛恨的那种人——虚伪的商人，工作后令小野更加相信虚伪是处世的重要方法。可我们的小野无法永远的坚定不动摇，他想成为君子，即使是这样的小野都想成为君子，我们是为他感到悲哀，还是为他正义的内心而感动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