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一）

四月末的傍晚，小野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全是今天的风刮下来的樟树叶，枯萎、暗黄、还沾满了灰尘。他假装过了充实的一天而开始不断回忆，不断确认他的理想——请为伟大的文学而死。
有两天前从一本书中的末尾摘抄过来当做自己理想的吗？这可以理解成他根本没有梦想，也没有想要做的事情。
到了十字路口前，汽油味儿和扑面而来的阵阵灰尘叫醒了他。身后超市的光亮让我们看清了他的穿着和长相，宽松的牛仔裤上是一件单面的黑色外套，发福的脸和短发被闪烁的红绿灯照亮着。
他虽然生在这座城市，却无法喜欢上它。也许人在熟悉了环境后，便会有去旅行的冲动，而且是越远越好。至少他是有这种情愫的。
归途实在无趣的很，横过路口，沿着坡道，直走到了耒河边。短暂的远离喧嚣使人放松不少，小野解开外套，让河风钻过。“夜晚可以让人停下来。”
平常的时候，他总之自言自语，小野不善表达，且知道自己属于那种言多必失的人，但今晚在河边的他与刚才在街道上的他心境大为不同，倘若是宁静的河畔和温柔的春风让小野敞开了心扉，也只说了句不着调的话。他从未为文学付出过努力，反而大喊着请为文学而死这种虚伪的话。他大概一生都无法研究透的，因为学习对他而言成了一种痛苦。
夜空远处，能望见电厂两根烟囱上闪烁的红光，那也是小野讨厌的事物。他甚至提出如果发生战争，那座电厂肯定是首要目标。要说他是杞人忧天还是狂妄自大呢？神经质和轻度的抑郁不知从何时开始与他形影不离。
幼时未尝体会辛酸，中学时表现得如同小孩儿般不懂事理，大学时又如中学生那般不谙世事，如今他眼前的的雾气就像那两座烟囱喷涌出的浓浓白烟一般，让小野对未来好生迷茫。
待小野被凉风吹干刚赶路流淌的汗之后，他便循着草地间的小道慢悠悠的踱着，柔软的泥土混合饱含汁液的青草的芬芳像久违的朋友一样打动着小野，不愿离去。明天是周末，小野总会期盼早上能让梦延续久一点，远离现实的这一天，这让小野悠哉的心更加放肆起来。
自从下游主河道建坝以来，这块水域说是死水也不为过，曾经繁荣的航运在这条河上都快销声匿迹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运沙船泊于岸边，锈迹斑驳。今夜的东南风带着点怀旧的气氛，是在行船时闻到的河的气味。小野生在船家，铁锈、油漆、柴油的味道是小野最常闻到的，但最令他难忘的还是夏夜的风混合的河水的气味。深呼吸后，小野担心站在漆黑的河岸边一动不动会吓着路过的行人，便不舍的转身向坡上走去。放肆的心情又飘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