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江湖 • [叁]

男人和和尚第一次碰见，是在玉龙山上的观山亭中，那时的男人饿昏在了亭前，那时的和尚正在煮狗肉。
男人是被一股香味弄醒的，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那个和尚正往身前小锅的肉汤中放佐料。
“哟，小伙子醒的可真是时候，去那溪边洗洗手，这狗肉也要熟了，坐下来我们来喝一盅。”
男人有些迟疑，不过肚中的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在溪边随便涮了两下，便回到狗肉汤锅前，死死地盯着在肉汤中上下翻腾的鲜肉。
“哈，这玉龙山的山泉和这野蒿子真是狗肉的绝配”和尚抱着两个小酒坛坐在了男人的对面，在锅子旁嗅了嗅说道，“还有山下老蔡家酿的烧酒，有山有水，有酒有肉，快哉快哉！”说着便动起了筷子，在锅中捞了两片鲜肉，和着一口烧酒一同灌进了嘴巴。
“喂，你要是再不吃，这狗肉可就煮老了”和尚的嘴巴里填满了狗肉，对着锅对面面色诧异的男人说道。
男人带着些许地迟疑从锅中夹起了一片狗肉，塞进了嘴巴。
“嗯，是挺好吃的。”
酒足饭饱，日落西山。
“喂，你是个和尚，怎么能吃肉喝酒呢？”男人看着对面身子已经有些摇摆的和尚问道。
“哈哈，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就，就睡在这儿，明天我再，请你吃肉”和尚摇摆了几下，向后一倒，便睡了过去。
“你”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不过那又能怎样呢？
连着几天，男人醒时，那个小锅中总是炖着狗肉，和尚每次也是与他吃肉喝酒，从白天一直吃到傍晚，然后喝的大醉，至于男人的问题，和尚却显得很是沉默。
这一天，男人醒时，发现小锅炉子的火熄了。和尚在观山亭的一侧向远方望着。
“喂，你醒了”和尚背对着男人低声说道，“你能跟我去山上走走吗？”
“嗯”男人想了想，轻应了一声。
“我叫通渠”和尚说道。
“嗯，我叫阎罗”男人说道。
半个时辰左右，和尚在一座庙门前停了下来，缓缓了看了许久，然后迈步走进庙中，庙中枯枝败叶，满目苍痍。
和尚推开主殿的大门，大门连接处传来的吱呀声像是无痛的呻吟。
男人看到，大殿的主佛早已不知去向，一柄一尺来宽，半人余高的巨剑摆在供奉的位置上。
“我本是村中铁匠的孩子，父母在逃荒的路上被活活饿死。我便带着家传巨剑来到玉龙寺，主持为我剃度，法号通渠。荒年，主持仁慈，施粥救世。怎料被山贼觊觎，我去施粥的时候，进我寺门，屠我师兄弟，那天除了我，寺里的人都死了。后来，我便拿着这把剑灭了那一山的山贼。”
“我拜佛，佛教我慈悲，教我以仁慈待世人，世人却以刀剑对我。慈悲奈世人何？无矣，而刀剑又奈我何？亡矣”
通渠说罢，扭头看着阎罗，“走吧，走吧，说了这么多伤时的话，怕是恼了兄弟的雅兴，走，我们继续吃肉喝酒去！”搂着阎罗向山下走去。
第二天。
阎罗醒时，他看到一个蒙面的男人正把通渠的头按在面前沸腾的狗肉汤锅中，蒙面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盯着他看了许久，一枚小小的骷髅标记从手中滑落，转眼间蒙面男不知去向。
阎罗走向前去，平静地收起了那块骷髅标志，向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