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2)

后来老刘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半年的假，顺便甩开了助手，回到了从小随父炼制人偶的那所残破院落，那是在村子的最深处，此处早已杂草丛生百虫齐鸣了，好在一切用具齐全。从他回去之后，来村子的车辆便络绎不绝，村民多生是非，但却没人敢轻易探寻那所院落，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每天都来的车意味着什么。
今日没有人来，他坐在幽暗的屋中，细细回想，屋内只剩下他的鼻息与虫子蹿动的声音。父亲如今七十，他品味着自己目睹的每一件人偶的出产过程。“人偶是无情的，人是有情的，炼制人偶不能将自己的感情代入，否则人偶就不是单纯的人偶了。”这句话是父亲曾经一再强调的，“莫非是我炼制时那种希望被认可的心情太过迫切了？要让自己沉寂下来。我所求，不该是被接纳，而仅仅是炼制。”这是他炼制生涯第一次反思。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了，将尸身置于院中留下地址便离开了，与其父不同，他只负责炼制，不管其它问题，所以很少与顾主搭话。他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直接开始，而是注视着这具已微微发青的尸体。尸体横躺与大地，而他就站在尸体的头顶处，静静地看着那尚未瞑目的双眼，就这样站着。风过院落，不知，虫噬体肤，不觉，日上三竿，不晓。日月更替，天地同辉，老刘动了，刻板的进行着炼制之法，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既不严肃亦不随和，如同死人一样没有生气。竖日正午，成品出现，教授端详着这具人偶，并未感受到与以前的差异，他甚至不清楚，众多顾主如何有的标准，作为炼制人偶的他都没有好与坏的标准，为什么接受人偶的人会有标准。
与以往相同，它将成品寄了出去，与以往不同，五日后，他收到了第一笔炼制人偶的报酬，那是他从来不曾想到的数字，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具已死之人的尸体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迷惑不解。十具人偶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具，如果以这个进度下去，任务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为什么，既然是诅咒，怎会只有十具人偶的要求，毕竟，这个数量，对于一个成熟的炼制者来说，太轻松了。仅一个月时间，他已经完成了九具人偶的炼制，而当他回过神来，细数报酬时才发现，这是他从业十年都不曾挣得的财富，他猜测：这大概也是先祖们不愿放弃的一个缘由吧，可既炼制人偶的报酬如此丰厚，为何我的家庭以前那般拮据？不过这些都等到十具人偶制造完后再去探寻吧。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最后一具尸身送来。
一周过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打算先回去找父亲问个一二，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系新的顾主，这次要主动出击了。驱车翻山越岭四个多小时，终于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城市，重新返回的他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看着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有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表的感觉，一切与从前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回到家，老刘见到父亲的第一个句便是：“除了那条诅咒，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请你现在就对我一一说清。”此刻的他仍是那副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见他父踱步来到阳台，悠悠的在楠木茶海上沏上了一壶白茶，窗外耀眼的阳光缓缓地铺洒在茶海上，衬得金丝格外光亮。老刘便坐在了父亲的对面，他静静地坐着，死死的盯着父亲那双紧闭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