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小楼又东风/王友尚同人/轻微双科长向）(6)

人到了老年尤其是退休之后就喜欢胡思乱想或者想尽办法的杀时间了，我到现在都觉得如果我真的死在所有人之前一定是个好事，所有的痛苦都留给活下来的人，死了的人就死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可以很自私的让老李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我头发也白了，但跟他比勉强算是个黑发人。）然后自私的死去，大陆那边的我曾经认识的人也不会知道，这样多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结局，一个人单独的偷偷的死去就像老李养的那只猫。
我想高晨肯定比我更能接受老去和死亡，我就不一样了，我贪生怕死，如果这条命真的终结于此怕是要吓得每天吃药，可我也没有那样，可能我看开了吧，我学会跟老李一样每个月去寺院拜佛，每当看见那些庄重的佛像，我就心想我年轻的时候可不信这些我只信自己，后来我求来一串佛珠日日戴着，可能会有人说我是为了洗罪孽来世好投胎，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多的是想求一个心安，至于来世，来世的事情来世再说了，我这辈子遇见的人，我下辈子肯定不想再遇见了。
只是有时候大雨天我撑着伞站在寺院门口的树下都会想一想，我老去，高晨老去，世界老去，如果他是唐璜，我就是董爱丽维，可惜高晨永远不是唐璜，而我从一开始就不是董爱丽维。
这世上没人知道我究竟想说什么。
八、
我即使老去，老的不成样子，老的拿不动笔，老的如同枯萎的树皮，我也能听到梦里的声音，我也不会忘记梦里的声音。我听到知了呼唤夏天的声音，听到海浪呼喊海滩的声音，听到雨打在树叶上，听到种子破土而生，听到我想念的人在呼唤我。
于是我醒来了，从光怪陆离的梦里醒来了，而我已经昏睡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今年是1987年。
我的老年生活异常的坚韧，坚韧到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我不过是把我的老年生活过成一个陀螺，每天旋转着过日子，这个旋转的意思不是忙碌而是重复，我越来越难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所以我想趁着还有一口气把想写下来的事情都写下来，于是我每天的日子就只剩下了吃饭睡觉写日记浇花吃药连散步都省了。老先生死了之后我就没陪他散过步了，我最终没能自私的死在他前面，可惜他死都没能回去，我托人把他的骨灰带回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那边的亲人。我当然是不会回去的，我就是一棵草，在哪里都能生活，没有那么大的家国理念对家乡也没有多大的印象，所以我的根早就在这里了，我哪里都不去。
我昏迷醒来之后选择从医院搬出来，任身边人谁来劝阻都没用，我觉得如果我死之前有个地方一定要回去的话，那就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很久没有回去，我的花草好像还是原本的模样，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来照顾，我的一生也算是能遗臭万年了，早期年轻气盛只想压高晨的风头，后来才发现自己早就被打败了，败于那个风雨交加的上午，敌人递来的一个手帕。
老之将至，死之将至，我都接受，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接受一切，接受我的恶我的软弱我的绝情我错误的爱和爱错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