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图·河阳役(4)
马上,契丹骑手身被重甲,马槊挺起搭在马背上,四处张望,不时还策马互相传信。崔九看到一名契丹人摘取了头上只留双瞳的头盔,露出油光光的头顶,汗珠升华成水汽掠过他的头顶,余下的汗水顺着额角发辫和胡子眉毛往下淌。骑手拿出皮囊喝了两口水,又把水囊递到坐骑的嘴边灌了起来……
崔九早听说过契丹人髡发左衽,与禽兽同俗,是青牛白马的后代。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爱马之心崔九倒是见怪不怪,昔日在家务农,一壶水崔九也是与耕地的老牛共饮······崔九依旧一动不动的装作冻僵的死尸,心里求遍诸天神佛保佑这几个契丹人看不见他,赶紧滚开,他也好趁乱逃走。
崔九偷偷回头一看,不远处唐军军阵再次变阵开始进军,看来同罗骑兵见到陌刀队知道不能与之争锋便退下了。唐军一对骑兵从河岸对面奔驰而来,已经穿过浮桥到达河岸这边,只见契丹人也纷纷打马回头退走。
契丹人离得远些,崔九从坑中跃出,冲到那匹同罗人留下的战马旁边,战马的主人就趴在战马上,胸腹背后中了一箭,一只手垂下来滴血。血还带有温度,滴落在雪地中化开冰雪溶出一洼殷红的小水潭。崔九不敢大意,俯下身向后冲了几步远,他的手上抓了一柄横刀。刀柄上粘了一团粘软的很凉的东西,那是从这把刀原主人的手上拉脱的一团皮肤。崔九在这场炼狱里已经不在乎什么了,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为了活命,不能讲究这么多了,必须对自己负责。比如他要抢这匹战马,就必须防备马背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同罗人。
还好,这个同罗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崔九将他的尸体从马上拖下来的同时就能这么断定。没时间去收敛这个同罗人的遗容,崔九只是简单地把他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搜刮一遍,得到了一块腰牌,几两碎银子和半吊开元通宝,一把匕首。崔九丢掉了腰刀,骑弓和箭矢,前者他不会用,后者锈迹斑斑,胡人的兵器无论是质量还是保养都实在是差的太远。
崔九又听到身后两声尖啸,这是他西面唐军骑兵撤退的信号,自从鱼朝恩领军以来,朝廷总是打一些没名堂的仗。不知何时接敌,不知敌有多少,不知敌在何方成了常态。原本郭子仪和李光弼清晰明确的决策被干扰,作战失去了目标,有头无尾。李光弼曾经偷偷喝骂过这个‘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只能指挥一个弓弩营,多了就是给敌军送战功。
这时,原本已经离去的契丹骑兵再次跑来,呈锋矢阵向后退的唐军俯冲下来,恢复了雄鹰猎食的鸷猛攻势,似乎要一雪刚才没能接敌就退走的耻辱。反观唐军方面,也在瞬息之间调整阵脚,弓弩齐射,一排排弩箭打在雪地上。明显也是在防备安史叛军的回马枪,两军交战数年,双方的战术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给别提安史叛军的主体和军官层都来自旧范阳军和卢龙军。曳落河显然没有穿过强弩齐射营造出的弹幕的胆子,只是远远的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