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

沉沉的浓夜中，一丝微光在东方跃动。
山林异常寂静，万物都在肃穆地等候曙光苏醒。除了她——
少女此刻正撑着一棵大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山间寒气针一般钻到肺中搅动，令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甜；四肢里像长了树，拉扯着她迈不开脚步。
眩晕感稍稍缓解，少女艰难地抬起头向上望去。山顶已经不远了。
他一定在那里。
这是一个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想到这里，少女的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每年立春的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在这座山的山顶看日出。
如果是往年，她一定会提前来到山顶。但这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溜出来。
一定要赶上！
努力平复了呼吸，少女卯足了劲，向山顶发起最后的冲锋。
东方开始绽放出玫色的光华，日出开始了。松鼠在枝头跳跃，鸟儿在林间高歌——山林也仿佛一下活了过来。
万幸，他还在那里！
他坐在石头上，定定地望着东方。一袭青衫，几乎要与山林融为一体；背后那对洁白羽翼，却又夸耀着他的不凡。
“你又来了。”他没有回头。
“句芒大人，我又来了。”
“日出最美的那一刹那，你已经错过了。”
少女没有继续接话，“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哦。”
太阳继续爬升，远处的层层山峦都被映成了酡红。
“句芒大人，这是我第几次陪您看日出了？”少女突然问道。
“第九次。”
“原来您一直记得！”
句芒摇了摇头，淡淡地回道：“和你们不同，天神从来不会遗忘。”
“可是您和其他的那些天神完全不同！您是那么地，那么地……平易近人。”
“哦。”
太阳终于展现了它的全部身姿，不留余力地倾泻着光和热。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又有什么东西结束了。
句芒轻轻地站起来。石头并没有给他的长衫染上一尘。
啊，他要走了。
“句芒大人，为何您的眼中总是藏着忧伤呢？”
“你今天怎么了？”句芒反问道。
“句芒大人这么厉害，难道还有想做又做不到的事吗？”少女喃喃细语，像是在问句芒，又像是在问自己。
句芒轻轻叹道：“即使是天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啊……”
“嗯。”
只见句芒朝着天际轻轻一招手，一辆双驾龙车便踏着祥云而来。
“等一下！”
句芒闻声，定下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
“我能……摸一摸您的翅膀吗？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是——”
“……请便。”
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年了，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触碰到句芒大人。
“不来吗？那我回去工作了。”
“我马上来！”少女急急地走上前去，正要抬手突然又觉得不合适，把手心手背都在衣服上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