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
小镇在雪夜中沉眠,白雪将昔日繁华的街道染成纯净的白色,呼啸的北风带来骤降的温度。白雪所覆盖不到的地方是一座书台,书台上的红烛在北风中摇曳,风中混杂着淡淡的花香,那是洛兰花的花香——洛兰花,常在大雪纷飞的夜里盛开,汲取着冰雪的精华。
小镇的洛兰花已多年不曾盛开,而今再闻花香,不禁使得幕玄郁闷的心情好转起来,于是搁下生硬了墨水的笔,便倚在窗台上欣赏着窗外飘飞的白雪。
幕玄在小镇经营着一家茶庄,引山涧清泉泡茶,茶香味醇,自然茶客也多了起来,平日与茶客品茶闲谈之余,也练得一手好字,再加上早年阅读名篇所积攒下的底蕴,长时间下来倒是作出了不少佳作,常引的客人赞赏。只是他的诗篇,其大意却与当世盛行的思想大相径庭,又不至于极端,所以大多数人不能会其意,能看懂的只有极少数,这些人被他称为“佳客”。每当有佳客与他深讨其间的意境时,他便会为客人沏上一壶上等的洛兰花茶,再一一解其所困。
而今他虽提笔,但脑海中却毫无思绪,成不了名篇,不免有些郁闷,思索间却不想时光匆匆,外边已入了深夜,砚台里的墨也冻得生硬。小镇的夜是无声的寂静,不知何时才会过去。
风雪中,一人叩响茶庄的门扉,打断了某人的思绪,他一观墙上的天盘,三时已过,会是谁在这个时候造访呢?于是披上大衣,欣然起行,来到庭院打开紧闭着的大门。
门外之人同样披着一件大衣,大半个身子掩盖在被雪染白的大衣之下,头上的蓑笠遮住了其面容,只有银发在风中飘零,比白雪更艳丽。那人见着幕玄,便是将头上的蓑笠取下,依稀的烛光中,幕玄看到了他英俊的面容,也很快认清了他的身份,一时有些错愕。
幕玄笑道:“方才我还在想,是哪位尊客会在吉时光临寒舍,没想到是阁下,当真是稀客。”
“打扰了。”那人也是微笑道。
“此地交谈多有不便,请随我到屋内一叙。”
两人相随步入茶庄,幕玄再添了些许火烛,茶庄内一时明亮起来,墙上的诗画琳琅入目。
那人仔细端详着墙上的诗画,轻轻点头,却之言不语,但观其神情,此间他正陶醉于其中,这些诗画在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不同被解读的方式,自然每个人的所悟也会不同,他在这些诗篇画卷中看到了最为纯正的秩序,以及法则,每个诗篇其实都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是因为其中蕴含了秩序以及法则的力量,所以常人看才会不出个所以然。
幕玄并未出声打扰他,趁着空档,他将竹筒中的山泉水倒入茶壶之中,放在火炉上加热,庄内静了下来,直到沸腾的泉水在壶中腾起丝丝热气。
“‘我意孤行,天也无情,地也无情’,啧啧,当真玄妙至极。”沉默间,那人忽的发出一声赞叹,烛光下,他墨色的瞳中照映出眼前画卷中的山水,以及一旁苍劲有力的一行小字。
幕玄轻笑,却是不语,室温的泉水顺着边缘缓缓流入精致的茶几之中,滋润着静置其中的洛兰花,洛兰花的花色是海洋般的深蓝,与水混合的瞬间便是将茶水染成了深邃的蓝色,一如大海一般,便有浓郁的芳香伴随着丝丝白气传出,香味弥漫在茶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