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短篇】陪我长大的人呀
二零五六年,一代相声名家阎鹤祥于北京病逝,享年七十五岁。
由于阎鹤祥终身未曾婚娶,故由其膝下大弟子,其搭档郭麒麟的长子戴孝送终。
其搭档从此告别舞台,以酬知己。同时开班设课,自此桃李满园。
“爸,您……”儿子不知不觉站在了他旁边,见他对着墓碑发愣,便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离开。
“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师父说说话。”
等到儿子的脚步渐远,他才打开了身边的那瓶酒。
一半倾入黄土,赠予知己人。一半被他灌进了嘴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食管,他还是被呛的一阵咳嗽。
“哥,你在那面好好的。”
就着灰尘与凉风,他咽下了瓶子里最后一口酒,然后擦掉了眼泪。
“哥,我没哭,就是风太大了。”
眼泪顺着脖子滴下来的瞬间,他慌忙去擦,之后便赶不上眼泪落下的频率了。
花甲之年的人,终于哭成了个孩子。
也许,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一个带着眼镜胖乎乎的男孩儿,顶着一个巨大的光环,笨拙地站在另外一个胖子的旁边,过上了他一直向往却充满忐忑的生活。
漫天的质疑和诽谤席卷了他的生活之时,他记得,他也是这么对着这个人哭的。
“少爷,你别哭,有我呢。”
不重的一句话,从此给了他站在他旁边面对未来无尽挑战的勇气。
父亲严厉,师父忙碌,自己的这把好本事都是身边这个人一字一句的教成,哪里来的太子伴读,自己又是何德何能才遇见了这么个引路人。
二十岁的时候,他瘦身成功,从此跻身大众视野,他录综艺,他便“寡妇失了业”;他拍电视剧,他便坐在书馆里说书,靠着三言两语的闲白,替他宣传《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
其实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还是会惹来流言和非议,压力大到整夜无眠失声痛哭,他还是站在他身边。
“少爷,别哭,有我呢。”
从此他放手一博,而他站在原地,送他一程又一程。需要时出现在他身边,风雨无阻;不需时便退守原地,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二十一岁的阎鹤祥没能和六岁的郭麒麟成为发小,可二十岁的郭麒麟和三十五岁的阎鹤祥就这么成了生死之交。
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儿子出生,旁边这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他笑他:“我儿子出生你这么激动干嘛?你看看我,多冷静。”话音才落,便见了孩子,刚才的理智荡然无存,他抱着旁边的人喜极而泣。
他笑着推了他过去,然后转身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真好,我有徒弟了。
四十岁的时候,他当班。他已不再是那个遇事还会掉眼泪的孩子,他也变得温润和气。两个人深夜畅谈把酒言欢的时候,他看着旁边这个自说自话的人,心里是一阵酸涩,这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哥,你能陪着我多久啊?”
“你得一直陪着我啊!”
他看着说完这句话就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人,然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