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记(2)
我对范仲淹说,不必救我,我罪当死,我心底里清楚。
范仲淹又叹气,说我怎么可能不救你呢?
我便有些恼火,我对老范说,你根本不清楚我的为人,你救我做什么?
范仲淹又笑了,盯我良久,说不,我清楚你的为人,更何况我还是你的朋友,像你这样的人,不该一死了之,你死了,就是在逃你的罪。
我沉默下来,望着范仲淹离去,回首处,仍旧是西北的漠漠黄沙。
那些天,黄沙淘尽了我心中惶恐,我想起从前与范仲淹同窗赶考的时候。
我醉酒站上桌案,说此生当经世济民,为官报国,无论何等境地,都不敢忘此赤心。
默默读书的范仲淹没忘,指天画地的我忘了。
那年朝廷的诏命下来,贬我去往巴陵,巴山楚水凄凉地,很适合我这样的罪人。
范仲淹说,赋诗填词,游山玩水,挺好的。
我有点恍惚,没听范仲淹的话,只是对自己说经世济民,为官报国,须臾不敢忘。
范仲淹目光亮起来,说好,这才是滕子京!
巴陵郡中,我深吸口气,胸肺里都是水雾与松风。
我刚到巴陵岳州的时候,这里很穷,我张贴告示,问民间有没有人欠债不还,如果有多年烂账,都告诉官府,官府让他们把债还上。
只不过不是还给债主,而是还在官府。
不少债主仍旧纷纷来报,能让欠债的吐出钱来,不管给谁,他们都心里痛快。
我拿这些钱,修建岳阳楼,修岳州书院,严肃法纪,整顿州里。
王拱辰还是骂我,很多年后司马光也不信我,说我如此手段,必定是在为自己敛财。
一日不忠,百次不用,这道理我明白,只有范仲淹还一如既往信我。
那会儿他也被贬官,听到岳阳楼落成的消息,给我写了篇文章。
“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微斯人,吾谁与归。”
微斯人,吾谁与归。
山高水长,天地苍莽,原来我还可以与他范仲淹同归。
我站在岳阳楼上,悲从中来,痛哭流涕。
好在天下间,还有范仲淹。
而范仲淹始终视为同道的滕子京,在6几年之后病逝任上,与世长辞了。
世间的忧与乐,谤与誉都离他而去,他家无余财,唯有门生故旧,桃李遍天下。
这就是《岳阳楼记》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