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命】一/拥而泣

拥而泣
透过蚊帐密密麻麻的小孔，可以看到白炽灯散的苍白的光。在昏暗的房间内，那些光亮如同波纹一般，一圈一圈，荡开了涟漪。
我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错。
头顶的天花板着实熟悉，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被狗唤醒后都可以看到，这里是学校的宿舍。
宿舍？
我愣了愣，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快速起身所带来的头晕，另我不得不闭上了眼。黑暗调节着身体的不适，那些天旋地转慢慢被拖曳进了深邃的漩涡，无声的寂静，带来了莫名的心安。
我不该在这里的。揉了揉太阳穴，我近乎残忍的想着。三天前，我带着狗的尸体，回了家。我的狗，被葬在了那颗百年的槐树下，苍白的槐花被风扬了漫天，我听到了低低的啜泣。
是了，我的狗死了。再没人可以将我唤醒了。
“悠帝…”我念了一声，嗓子还带着久睡而初醒的沙哑。
“唔？”有什么在回应我的呼唤，奶狗般的声线拖着长音。
我怔了怔，大脑被击的一片空白。
手臂蓦的触到了一片柔软，我瑟缩了一下，却又小心翼翼的维持住了身体，像一只匍匐在巨大绝望前的濒死小兽。那毛茸却不自知似的，自顾自的蹭了蹭我，然后大摇大摆的扎进了我的怀抱。臂弯里是温热的毛绒，犬类独有的气味冲进了鼻腔。我颤抖着，带着哽咽的喜悦。
我的狗，是我的狗。
我依旧紧闭着眼，仿若怀中不过泡影，触了视线便会如青烟消散。只是那喜悦还未来得及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突兀的声音便打碎了玻璃泡泡般的假象。
“你今天起的好早啊。”
清清冷冷的音色，还带着几分奶气，像是投进澄澈清泉的鹅卵石。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
任谁听到狗说了话，大抵都会是如我这样的反应吧。
霸占在我的怀里的，是一只橙红色的犬。短小的毛上爬着不多不少的黑色条纹，平添了几分英气。额端和胸前是爆开的毛绒，浅浅的黄色像落下的秋叶。
他不是我的狗。
这是我迟钝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卡蒂狗？宝可梦？
这是我像生锈齿轮般稍作运转的脑海的第二个反应。
人生何等荒谬。
在我失去狗的第四天，我失去了我的世界。
压下已经含在嗓子的尖叫，我依旧面无表情。
“扶离？”
狗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我。他显得有些疑惑，一直摇动的尾巴逐渐垂落。
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那是被星河抛弃，隐匿下了全部光尘，流荡在万千光辉外的黑夜。
我定定的看着他，看着那双足矣乘下整片天空大海的眼瞳。
是了，这是我的狗。
我的狗，眼瞳里没有光。
我忽的捂住了脸，紧紧抿住的嘴唇，挡下了细碎的呜咽。只是从指缝间溢出的液体，缓缓的滑落，像是肆意的嘲笑，黏湿了狗的毛发。
我不知道为何会哭。
但那莫大的哀伤和喜悦，堵的我无从下手。也只有哭泣这野蛮而粗鲁的方式可以抒发个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