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短篇】诀别诗(2)
要是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胡子拉碴的杨九郎,他一定不会爱上他;要是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掉眼泪时旁边陪着的不是杨九郎,他一定不会爱上他;要是他能不能站起来还是未知数时就和他说没工资也要等他的不是杨九郎,他一定不会爱上他。
可偏偏都是他,他自己都郁闷,杨九郎为什么不是个姑娘,要是个姑娘,他一定立刻马上以身相许。
然而他若是个姑娘,他也就不再是杨九郎。
他没能在这个问题里想的明白就意识到了,他们不光是同性,他爱的人还有一个从十八岁就脸红心跳的姑娘,这个姑娘正欢欣雀跃的准备成为他的准新娘。
何其无辜的姑娘,他们谁都不能对不起人家。所以他狠心,以实际行动彻底安定了杨九郎本来就动摇了的心。
只是没想到,爱是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去的事情,流言蜚语起来的猝不及防且有铺天盖地之势。他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连带着往事也被热心网友从时间的洪流里悉数打捞起来。一时间,德云社因他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可即使如此,没有人怪他。他们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愧疚。他想不通,他只是爱了一个人,为什么要牵连这些无辜的人。
那个风风雨雨如兄如父般传道受业的师父;那个为他启蒙一步步带他走上艺术之路的姐姐;那个把他豪无血缘却毫无芥蒂把他当亲哥哥的大外甥;还有那个他亲眼看他牙牙学语的小外甥;那些一起长大练功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爱的师兄弟;那些个尚未成长起来还在拿他当榜样努力的孩子,桩桩件件,他谁都不能辜负。
还有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是他最不想也不能辜负的人。
他这辈子已经注定了,他不光是张磊,同样还是张云雷。
站在书房里的那个背影,是他从十岁就看惯了的。自己饿着肚子给他买鸡腿儿的那份情他记到现在,这个人抱着过他上台,一字一句的教他唱曲,在他觉得天塌了的时候告诉他有他在都不是事儿。
他看他慢慢带上了老花镜,听着旁人看不出唯有他清楚一年比一年难的叫小番,他在心里说,师父,您放心。
如果能换回所有人的安稳,我怎样都无所谓,哪怕坠入深渊永堕阿鼻。
南京南站的路人熙熙攘攘,他上一次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还是那次醉酒。后来再下这座金陵城,总有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而现在,他终于要离开他了。
如果他的牺牲能够换回他的圆满,他愿意如此。
电话在第三声后接通,然后是那声醇厚的“喂”。
“角儿,你在哪儿呢?”
“南京。”
“怎么跑南京去了,跟谁去的呀?”
“翔子,你听过阮玲玉吗?”
“听过,电影明星嘛,怎么了?”
“你替我告诉师父,故事的结局我知道了。”
“啥玩意儿?”
“角儿、角儿……”他听见电话里的呼喊,然后豪不犹豫的摁下了关机键。
那年刚刚决定搭伙时,他拉着他的手从后台最北跑向最南端,决绝的样子如同决定与司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如今,也到了该分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