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颜记事 (壹)

顺禾十一年春 午时 昭院 小雨
有一位老人醒了之后，悄悄坐到檐下，还把手伸出去接积落下的水花。而房内的老管家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午饭，还要煮茶，空的时候往外一瞥。
“哎哟?相爷！醒了怎么不叫老奴一声！”老管家快步走近老人，看到老人穿着入睡的单衣，披着件外衣便开始念叨，“相爷您快进来！外面虽然是小雨，但这初春还是寒。您老今年八十四了，不是那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边念叨，一边把老人扶起来往屋里拉，一边叫人去房里找衣服端碳火。
老人淡定的摆摆手，“我今年八十三，还没到四，还有我饿了。”老管家一边给老人穿衣服一边说，“好，今天啊吃茶煮饭，下饭的是去年腌的腌菜，还煨了大骨汤在大厨房，我这就去端，您先吃点桌上的酥饼垫垫啊。”老管家给老人穿好衣服就往大厨房去了。
老人扶桌坐下，眯着眼睛，思考了下，慢慢踱步出去了。从小屋走出小院，走到回廊，走到祠堂。
他打开门，里面有五个牌位，他的父母、妻子、女儿、侄儿。
他轻轻走到妻子的面前，一如当年，轻声细语，温柔缱眷。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就要死了。一直以来苟活了这么多年，庆幸我现在还算清醒，还能和你说说话。”走了很久，他有点站不了，于是他坐到了地上。“阿晚，马上就要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又怕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就先对着你的牌位练习练习啊，可不能笑我啊。”
老人思索了一下，开始说道。“现在是昭国顺禾十一年，已经过了云国昌安，兴和年啦。现在的帝尊是你的亲外孙，是昭儿的孩子，叫云禾。就一个儿子，没有女儿。”顿了顿，“至于颜君，他没有后人，在昭儿和那个混小子走了之后，他听了也走了。”他突然安静了，又接着说出起来。“昭儿和那个混蛋过的也算幸福，就是都走的早，不知道你们见没见到。还有颜君，也是个死脑子，听到他们走了也走了。一下子都走了，就留下个孩子，孤零零的。让想走的我只好又留下来，看着孩子日益稳健，娶了喜欢的姑娘，也有了曾外孙，心安了。”
然后他撇撇嘴，“我给你说啊，真不知道我们家是不是欠了云家什么，从云昌、云兴、云起、云禾四代人，云家四代人啊！”老人忿忿不平的抱怨，“云昌是假装，云兴是真心，云起是操心，云禾是操劳。我这大半生都给了云家，在细数一下你我和昭儿的时光，何其短?到时候你可要和我一起打他们，个个都该打…”
屋里老人喋喋不休，好像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屋外壮年人和老管家静静的等待，一言不发。
突然老人哽咽了，“阿晚…”我好害怕，“阿…阿晚…”我不敢面对你，“阿晚…阿晚…阿…”你留给我的事情我好像办到了又好像没有办到。
“阿晚…不要等我…”
时光重叠，妻子走的时候，说，“我有罪，我对不起两个孩子，对不起云戈，更对不起你。但事已至此，一切非我所愿，却又因我而生。我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好么?哥哥……”
“阿晚…不要等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