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萤火（上）(2)

而他自己，攥着随身携带的匕首勉强击退城里的地痞流氓，揣着包和几个第纳尔逃到酒馆外，一推门，眼前是更多醉醺醺的酒鬼。他们闻声转过身来，满是血丝的干枯眼珠闪射着不算善意的光芒，把惊魂未定的少年吓得差点夺门而逃。
所幸好心的图尔加商人把他拉到一边，看他还算健壮正直，便给了少年一份商队护卫的差事。这是他第一份工作，披坚执锐护在马车旁，每周翻越一次高山，把粗制面包和醇厚葡萄酒运往沙漠中心的巴瑞耶城，好赚取那些游牧人手中可怜的几个第纳尔。
篝火烧得更旺了，高扬的火舌几乎要触碰到树的枝叶。少年抄起烧火棍随手扒拉几下，火焰跳跃着几番映亮他的脸，这才偃旗息鼓。静谧的夜沉寂许久，他却毫无困意，心中的回忆与不知指向何方的渴望搅得他兴奋异常，与这安详之夜格格不入。
“哪有一点领主的样子...倒像是收拾包裹准备前往无主之地的探险者。”
他抽出身后锃亮的巨剑，自嘲的表情毫无歪曲地映在上面，眯着眼，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这把剑不是他用自己的钱买到手的，而是在他出其不意击败诺德王国的忽古领主后，从战利品中精挑细选而来。要是论价钱，那时的他就算把身家全部典当也买不来这把神兵的剑柄。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踩草声，少年双耳敏锐，等那人走至近前才猛然抡出巨剑，待他看清来人面容后，巨剑浑厚的破空声戛然而止，离那人的躯干不过一掌。
“原来是你啊，杰姆斯先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居然是领主大人，我还以为是法提斯那家伙在烤火呢。”
少年连忙收起巨剑鞠躬致歉，那个头发如野草般枯黄卷曲的来客只是浅浅一笑，语气虽然惊讶，神情却一直云淡风轻，即使是险些被巨剑削中也是如此。
“叫领主就太见外了，杰姆斯先生。就算是像私底下那样喊我队长，我都觉得受之有愧。”
少年抬起头，杰姆斯疏于打理的面孔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慈祥的浅蓝色眼眸总是让他恍惚间看到父亲的身影。这个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斯瓦迪亚人教会了他太多太多，他甚至觉得，要是没能遇到这样一位博学温和的智者，这场旅行就只是铁与血的征伐，称不上完整，也没有办法完整。
“出征在外，理应尊卑有别，还是注意点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杰姆斯半弓着腰等待少年的许可，没想到却被少年一把拉起了身。他抬起头，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涌动着难以言说的表情，与这漫漫长夜不睦的兴奋与渴望扑面而来。
“不，杰姆斯。我们去那边坐吧，那里的风景更美，也更凉快，还能避开这些令人烦躁的蚊虫。”
杰姆斯顺着少年的手指望去，夜间哨兵的身后是一块开阔的悬崖，向左能欣赏萨哥斯城石砌的伟岸身影，眼前是辽阔无垠的北海，往右与白色尖塔耸立的沧桑古城窝车则隔海相望。要说乘凉闲坐，没有比那儿更好的去处了。
“那地方很棒吧？要是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捎上那副鱼鳞臂铠吗？没错，就是那个。我得带点油，这样就能在聊天时顺便保养甲胄了。啊，我记得行囊里还有一小罐日瓦丁产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