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wberry-金秦禹(67)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冬天,还没喘口气,四月时老师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虚弱到连饭都吃不了,我担心得不行,老师倒一脸淡然,悄悄说,“这都是命。”
我拿他没办法,找医生商量,主治医生告诉我,“河导演的情况能坚持一年多已经到极限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知道这样对老师也是种解脱,但我依然不想接受。
“导演的治疗意愿不强,何况现在扩散到全身,治疗也没有意义了。”
我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室外回廊的长椅边,坐着发呆,老师最近睡得越来越多我也有察觉,也想过老师有一天必然会离开,但当它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一阵恐慌,无所适从的恐慌,我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却没有一个可以长久。
我开始频繁的梦见妈妈,她离开我的那天,她被推进冰冷的房间,她盖上带着刺鼻消毒水味的床单,她看我的最后一眼。有天我睡在病房的沙发,猛然惊醒,日光灯晃得我一阵眩晕,查夜的护士看见我低血糖倚在沙发边,说,“叶导演去吃点东西吧,这一天你什么都没吃。”
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看老师的情况还算稳定,拜托护士帮忙照顾下老师,然后去附近的便利店吃了个饭团。
其实我没什么胃口,空腹吃了凉饭团反而胃痛,我给帮忙的护士买了零食拿去付钱,看见收银台上镜子里的脸,一连几天的梦魇弄得我神经衰弱,面色苍白,黑眼圈占半张脸,像只无常鬼。
收银员找了一把硬币给我,我拿了硬币转身刚想出门,外面有一个人进来了,穿得很整齐,带着帽子,我一眼就认出他,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袋子和硬币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在深夜安静的便利店里异常嘈杂,我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睁大眼睛盯着他帽子下熟悉的脸。这个世界仿佛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
秦禹刚好在休假,来医院探望生孩子的朋友,想着买点吃的再回家,一开门看见叶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怔怔地不敢说话,怕幻影消失。
我愣了几秒才恢复知觉,深呼吸缓解紧张,“啊,那个……”不再敢看他,蹲下捡掉在地上的硬币。
蹲下才发现我穿得超级随便,帆布鞋,白色的半身裙,上身是件浅灰卫衣还因为睡在沙发上被压得满是褶皱,跟秦禹相比丢脸到连钱都不想捡直接逃跑。
这时候我揣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不管是谁马上接起来,“喂?”
“叶笙快回来,河导演这回挺不住了。”护士在电话那边喊,还能听见仪器的机械声音。
我听见这句话手猛地颤抖,扔掉刚捡起的硬币,连忙往外面冲。
秦禹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拦住我,“阿笙…”
我听到自己发抖的声音说,“对不起……回头再说。”我说完脚步杂乱地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