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短篇】如若相惜(4)

大楠的身高最终停止在了一米九一，每次陪着他买鞋买衣服都成了难题。看着对着衣服唉声叹气的大楠，他其实也很想说，你要是匀我十厘米，咱俩不都省事儿了吗？
这三个人，在肉体与心灵上，都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让他知道，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儿。
然而即使这样，他都不嫉妒。
是谁评价过他：气度不凡，必成大器。
成不成大器他不知道，气度不凡实在是真的。
那些个还没看明白的日子里，数的出的伤害又何止这几件。
记得是他刚刚开始减肥的日子，在健身房出了一身汗，回家正准备换衣服演出时路过书房。听见记者在家里采访，苍天有眼，他真的没准备偷听，只不过是那句话恰到好处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个记者问他的父亲，如果有一天，真要有一个对不起的人，会选择儿子还是徒弟?
他就站在书房门口，和记者一起等答案。
七月的下午，他听着父亲的回答，从头凉到了脚跟儿。
即使再明白父亲的苦衷与无奈，他都没法在当时接受，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一天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惹得张云雷和大楠都是一头雾水。回家见了彼时还住在家里的陶阳，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围在一起对他进行了所谓“安慰”，尽管那天的他们仨，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撬开他的牙关。
这三个人，是他的舅舅、他的干亲、他的表弟。可同时他们也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他父亲的徒弟，是那个宁愿让父亲牺牲自己也要全力保全的群体其中之一。
然而就是这样，他都不恨，反而因为他们的安慰有些感动。
如果真要说这些感情里掺杂的其他情绪，那么应该是羡慕。
假如他也有这样的天赋，是不是这条路就能好走一点?是不是想要得到别人的承认就能容易一点?
想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没想开之前，谁知道他钻了多少牛角尖?
真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安迪能够不要说相声。这样的苦，他一个人尝就够了。
尽管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安迪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家里所有人都从事着这个职业，耳濡目染的影响远远大于特意的培训。何况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安迪的玩具堆里翻到了他老舅的御子和大楠的快板。
可他还是不希望他说，这样难的路，他自己走就行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的希望所在。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除了他没人知道，顶着这样的光环，到底要付出怎么样的努力才能赶上这些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的脚步。
如果真有苦，有担子要挑，那都让他来吧。
他总会找到自己的位置，也许只是需要慢慢来。
一天的休息，最终还是在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下午六点钟，他接了陶阳电话，换了衣服出了门。地点定在了他们常去的那家涮肉馆，他猜想也是，毕竟陶阳的样子，怎么看也不需要燃烧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