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芒至夏】猫与火龙果 文/断铅
关于明天与未来的构想,这一年来,一向擅长做白日梦的绘本却懒懒地提不起兴致。时至午后,他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将眼睛眯成缝,目光刚刚好越过竹篮的边缘。门关着,破旧的沙发腿上留有昨日挠过的爪迹,窗子半敞,洒进屋内的阳光里跳动着细碎的尘埃。
有风,没有自由。绘本晃了晃尾巴,看着影子调皮地抽打投射在地板上的密铺黑框。那黑框同它的本体一样,没有颜色,不带温度。
弹出锋利的指甲,再缩回肉垫里,绘本弓背跃出竹篮,例行公事般视察领地——尘土与杂物堆砌而成的山与海。左三步,废弃峡谷,绘本收低尾巴,匍匐穿过塑料桶与水盆间的羊肠小道。左拐右拐,绝壁攀岩,它试着蹿跳几次,猛蹬猛踹,终于在第四次爬上扶手,灰绿色的沙发腿处添了几道新伤。下山的方法倒是简单得很,绘本沿着靠背与坐垫,一路脚滑。落地时,他瞧见一只猫。
漂亮的家伙!他站稳脚跟,脚步轻盈,迎上去蹭了蹭那只猫的脸。那家伙脑门一撮白色的毛发,白爪子,红舌头,其余的部分都是碳素黑。“亲爱的,你是天生的艺术家。”绘本咂咂嘴。那只猫一脸骄傲。
绘本挠挠自己的脑门,突然看向那只猫的背后,目光锁在一个被柜子挡住大半的画架上。那画板倾斜着,应该是被女主人随手搁置的,露出油画深蓝色的一角,和隐约的几颗黄色小点。那只猫的脸色渐渐坚硬,绘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不开心,索性不去看他。转身之际,尾巴抽到一个冰凉光滑的物什,绘本打个寒颤。
那只猫也走了,他们总是不欢而散。绘本仰面蹲坐在画架前,他记得这幅油画名叫星空,作画的人是个头发永远乱糟糟的小男孩。没过多久,尾尖就开始不耐烦地抽打着地板,绘本垂头看着自己尾巴,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暴躁起来。
或许那只猫知道,但他已经走了。他去视察自己领地的山与海了,说不定现在正趴在屋外那棵大柳树上小憩。绘本想象他爬树的样子,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他早就忘了,他做家猫很久了。
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古铜摆钟鸣声含糊,下午两点整。
“小黑,吃饭啦。”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微微弱弱。
门开了。
绘本盯着那缓缓转动的门角,似乎有一种阔别已久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感觉泻进来的光线是不一样的,空气是不一样的,一切都在召唤他近乎是野兽的本能。脑袋快不过蠢蠢欲动的四肢,绘本绷紧全身的肌肉,快成一道黑色的闪电,溜出门缝时胡须蹭到了小女孩的脚踝。
她愣住了,继而张张嘴,却没发出一丝声音。腰后系着的墨绿色蝴蝶结长至小腿,她的皮肤白如纸,眼底无光。
“小黑,你不乖。妈妈会打你的。”精致的如同芭比娃娃的小女孩轻声道,不知道是同那破旧的沙发,还是那落灰的画架。
是了,是罗网一般的防盗窗。芭比娃娃放下一小碟牛奶,轻手轻脚地掩上门。
右边,不不不,左边。绘本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奔跑了,他能听到心脏剧烈地跳动,听到爪子拍打着弹性颇好的檀木地板。这座庞如迷宫的大房子寂静无声,好像是座孤岛,或是个死人国。所有的窗子都加了防盗网,绘本知道只有这一条路能通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