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坤廷][乾坤正道]嗜睡症(五)
06
嘘,仔细听,他在看。
大病了一场,跌撞着强撑到酒店已然精疲力尽,竟是不敢继续朝前走,只敢低伏在角落哑哑的哭,不知在那样寂静如初的夜里蜷缩了多久,烧的迷糊。头昏沉地麻木,却仍然能感受痛楚,仍慢慢忆起发生的一切。原来我真逃了出来,远离了蔡徐坤,远离他的嘲弄、他的深情、他的淡漠。前路渺茫,我如同每一个被世间遗弃的孩子,艰难的跪地行走,磕磕绊绊,只能如此,不得不如此。
然大抵真真是老了。自患上盲疾后,间断着目不视物的苦楚时常困扰着我,茫然晃了整一条街,却没有一处我的归宿,我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多么长的路,竟找不到一处靠近。那么狼狈的,蜷在柜台内侧,胃却疼的愈发剧烈,我瑟缩在那儿,踟蹰不知所措。慌乱而僵直的祈求,我蹲在墙角拽紧了旅店老板的衣袖。
——请你,留下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的声音如此微弱,迷失在斑斓的光影里。却仍能从模糊迷离的缝隙里瞥见,旁人如出一辙的嘲弄,与店长逐渐远离的背影。这么冷这么疼,再是忍不住,捂着胃部,瘫软在冰冷的墙壁上,我仍抖着,额头贴近被雨水沾湿的袖口,细细的咳,咳得流了泪,却分不清是雨是泪。原来虚弱的不只是久伤未愈的身体,还有少年满目疮痍的心。
店长忽的折了回来,却是扔下一把剪刀,我浑身滴着水,又惊又怕的抬头,望向面前忽而笼罩的一片阴影。似是听到他轻呵一声,“可惜了,这么美的脸,却瞎了一双眼。”周遭有人推推搡搡,揶揄着起哄,恍惚间竟以为自己身处梦境,被不停推拉着跌落,落了好久,哪怕醒来,也跌不入底。我的深渊,原来这般深不可测,黑不见底。
“怎么不说话?”他在我面前蹲平,定定凝视了好一会儿,没了遮蔽物的白光顺着他的肩头洒落,刺目如不真实。我忽然感到悲伤深处其实空无一物,唯有蔡徐坤,如今也将将荒芜。“呵,是这样沉默内敛之人,难怪他不服。”慵懒又好听的在耳畔响起,他似笑非笑的腔调,又带着疼惜。
——把头发剪掉,我便收留你。
我不知如何接话,甚至不知他为何怜惜,只敢吃吃的哭,湿了满脸,被席卷而来的悲伤逐渐吞噬。摸索着拾起剪刀,却怎么都对不准发梢。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可笑,滑稽如小丑一般拿着剪刀对空气虚无比划,一路跌撞结了痂的手掌和膝盖,我附在地上,好似身堕噩梦,这样狼狈不堪,这样恐惧不安。早已不再是漂亮清隽惹人喜爱的年轻模样。
我那么怕,坤坤,那么怕他们。其实一切从未过去,遮掩不得,惶急不得。诸如我的怯懦,我的不安,我的依赖。诸如你的冷淡,你的热切,乃至你设下的禁锢。那么迫切的舍不得,我原来脆弱到,连遗忘都做不了,心比身更先背叛意识。
甚至无法揣想恶意从何而来。他们围坐一起,恣意嬉笑着我的愚,我进退不得,不知所措立在中央。窗明几净,暖而炽白的日光,与我周身的污糟,这样强烈的对比,压抑地竟快窒息。
盲了以后,剩余感官变得如此灵敏。我低头承受周围带着的轻蔑目光,在温暖的阳光里这般虚脱,只得勾起嘴角勉强笑笑。又累又困,这么想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