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十二）(3)

偷偷装在书包里背回家，到底还是被心细的老妈发现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照样被老妈拿着擀面杖敲破了脑袋。
碟片的旁边是一副快板，他偷偷在院子里练过。没敢让他老妈知道，三九天儿的半夜，手都冻的伸不直的日子，他就悄悄站在门外面坚持不懈的扰民。若不是有被邻居告发的危险，他估计还会在外面继续他的快板大业。倒是他老妈，一直在疑惑向来身强体健的儿子怎么就整整感冒了一个冬天。
冯哥告诉他德云社招生考试通知的那天，他借口出门旅行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没能阻挡他的一腔孤勇。站在考场的大门外遇见了他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已经第三次来考试的小白热情的给他介绍了自己的经验，在两个人飚着大碴子味的称兄道弟里，双双等来了录取通知书。
孟鹤堂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坐好了以死相逼的准备，然而在录取通知书摆在桌子上的瞬间还是一阵一阵的犯怵。他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是他老妈一句：“这是好事啊，我为啥不让你去?”
2008年，北京因为奥运会的成功举办增加了无数的车流人流量。孟鹤堂也背着厚重的行李加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开启了他端茶倒水拎包种树，甚至给于思洋小朋友开家长会的学徒生涯。
他总记得刚来北京的时候，过分宽的马路总让他害怕。每天过马路的时候，他都要怀疑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过去。每一次“劫后余生”，他都要怀念一下家里的不拥堵的交通状况。
在被人欺负的日常与渐渐认清的现实里，他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闭口不说想念，偶尔却也怀疑自己走时的干脆决绝是否正确。
正式给字拜师的当天，他给家里打了电话。总觉得这个“堂”字来源于大堂经理不是那么好听，便打电话回家和妈妈吐槽，电话那头没有如他所料的激情洋溢，妈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也是堂堂正正的‘堂’，挺好的。”
很多年前，爸爸出了工伤，老板拒不赔款，反而有意生事推卸责任。是他妈妈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抱着年幼的他，站在老板家门口替他爸爸讨回了公道。他已经记不得这段故事了，可是每每听别人讲起，他都会为妈妈的勇气深深折服，想来他身上的几分血性也都是来自妈妈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
恢复好了的爸爸也不比从前的开朗热情，变得沉默寡言，也是妈妈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家里的重担。风风雨雨几十年，她教给儿子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吃苦，以及再怎么苦都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不知不觉间，这个女人向来笔直的腰杆已经隐隐有了弯曲的趋势，曾经及腰的长发也已经剪短到耳际，甚至不断染黑的频率赶不上白发出现的速度了。
孟鹤堂想，他已经许久没有挨过打了。这个曾经面对风风雨雨毅然决然挑起重担的女人开始依赖他的儿子，开始征求他的意见，开始遵循他的决定。在他快三十岁的年纪重新学习怎样和她的儿子相处，有些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唯一不变的，是他熟悉的数落，饱含着爱意与关心，贯穿了他生命的前三十年。
看着那个依旧在厨房里忙忙叨叨的身影，孟鹤堂想的是，我拿什么才能换你岁月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