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

    人如果从来都不会老死，生命的意义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这种话题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总是会被人祝愿延年益寿的老人可能从未断过这种想法。不会因年老而死，不会因肉体老化而死，可能就不用把自己存放在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里，连带着思想一起老去，而后，自己曾经在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也会慢慢消失在其他活着的人的记忆里。
    没有什么是绝对永恒的，就连能证明存在永恒的某种学术本身，也是有限的人类寿命里做出的人所知的尺度。就像恐龙一样，当他们消失万年后，它们所认为的永恒也会伴随着新物种的遗忘而彻底消失，后者亦然。这对宇宙来说不过是浪花扬起时，一滴水珠从空中落回海面的时间。可等到这片海也跟着时间消失时，永恒一词便又被时间收回。
    每每想到此处，都会觉得讽刺，永恒本就不是为时间创造，却是被时间拿着最久的。可如果永恒归于时间，那让时间不在其上留下痕迹，是不是就能做到永恒，或者说，长生？当人的肉体停驻不再生长和老去，甚至在这条路上向起点后退时，恐怕对于天地来说都是洪流里的异类。
    于是或许会像巨人之于芙蕾雅的诅咒一样，它依然存在并且延续着，只不过稍稍的做了变化，让异类永远无法与别人一样走上同样的时间道路。
    可停在时间里的她，从未做过什么。
    好像从我参加姑姑的葬礼之后，总会想这种事情，并且每次都会有不同的身体感受，这次是失眠。
    楼下的老头子呼噜声若隐若现的，不去看他也知道，右手蒲扇左手遥控器，对着放着言情剧的电视半张着嘴。他从来不喜欢看言情剧，或者说，看不懂。但是睡前一定会看的全神贯注，然后在我某个转身的时候在身后响起鼾声。
    我也看不懂，就像我看不懂男二和女一碰巧嘴碰嘴又被男一撞见，男一气急败坏的大步走掉这种会比聊斋随便一个女鬼舍身救书生的桥段强在哪里。我看不懂，他也看不懂，却一块看了十几年，可能我们两个从电视剧里领悟到了遛鸟人士“听个响”的粗浅境界。
    半夜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躺着都会饿，趁月色剔透，遂披衣去楼下厨房找点吃的。
    经济学诚不欺我，资源永远是有限的，人的需求永远是无限的。欲望是我们存在的一切动力，想要活下去即是需求的开始，也是欲望的基本。那，无限的欲望是人的基因里镌刻着的，还是有限的寿命让人有了无限的欲望？
    人如果从来都不会老死，生命的意义是不是会被需求占据所有。
    那种活着可能是我想象不到的样子，但会是我绝对不想活成的样子。
    因为如果是这样，我可能会吃成个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