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川》楔子

【楔子】
深幽巷子的尽头，有一家不易被人察觉的茶馆。
我是无意间撞见它的。青瓦木门，伸手去拉，有“吱呀”的声响。
这家茶馆很有趣。老板是个成天戴着兜帽，从不露脸的怪人。茶馆里的茶也很特别，市面上寻不到。我不算一个懂茶的人，所以常是直接入座，让老板随意上茶。这么随意试着，也几乎要喝遍这里的茶了。
茶馆生意不好，大概是选址的原因。店里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定期会来的青年。那青年和老板似是故交，每次青年来，老板都会为他泡上一杯名为“思旧”的茶。我出于好奇尝试过，苦不堪言。
手中的书翻过了最后一页，茶杯也见了底。墙上时钟的指针正指向六点——打烊的时间。我收拾好东西，起身将书放回架子，准备离开。
刚推门，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方才在内里竟听不到雨声，许是书看得太入迷。
我把背包顶在头上，准备一鼓作气，冲回去。
“等雨停了再走吧。”声音从吧台那边传来。
是老板在说话？我扶着脑袋上的背包，回头望去。
“雨那么大，你先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思索了片刻，想着老板应该没有恶意，就算有，那怪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于是道了声谢，把包放下，关上门，走到吧台前，坐在高椅上。
“要再喝点什么吗？”老板问。
老板的声音很好听，我下意识点了头。
“自己选？”
“嗯。”应声后，我扫视着老板身后柜子上的茶叶罐，试图找出我没尝试过的茶叶。
……“记川”？这里居然有茶叫这个名字。
“老板，给我来一杯‘记川’。”
“记川”，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相传，在地府入口处有两条河，一为忘川，一为记川。人死后，灵魂来到地府前，乘坐摆渡船经过忘川，上岸后去往地府，等候判官判定来世命数，再前往奈何桥。喝下由忘川水熬成的孟婆汤，忘却前尘旧事，恩怨情仇，度过奈何桥，转世新生。而记川，则由判官看守。与忘川相对，喝下记川水的灵魂，会想起曾忘却的一切。
我有一位挚友，开了一家名为“记川”的店。
“这茶，不卖。”
嗯？生意人，竟有不做的买卖。我起了兴致，想着这茶馆的老板，八成也是去过我那朋友的店吧。我问他：“为什么？”
老板转身拿下茶罐，用帕子轻轻擦拭罐身，说：“这茶，是给一个朋友留的，不过，她大概是没机会再喝到了。”
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我支起下巴，看着被兜帽遮住脸的老板，说：“能和我讲讲关于她的故事吗？”
老板一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想知道？”
“嗯。”我赶紧点了点头，“啊，如果不方便的话就…”
“不会。”老板拿起手边的先前满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向我,“我也该找个人说说话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愿意把这些故事告诉我，是因为我有点像他的一个故人。已故之人。
言罢，老板抬手摘下了他一直带着的大兜帽。白色的长发随着帽子的脱落散下来，老板将垂在眼前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柔美却不显女气。当真是眉目如画，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