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龙根情结

台风卷着流云离海远去，这种晦暗的天气，是适合看《龙族》的天气。
不用刻意，随便翻一页，无论是三峡水底，北京地铁，还是漫天樱花乱舞的日本，和着窗外挤进来的飒飒冷风，都很有阴郁的气氛，仿佛下一刻就有巨龙撕裂长空怒吼而出。
一向很佩服江南，只要他讲一段心心念念的故事，就足以把人唤回到那个擅于做梦的年纪。
当年没什么过人的本领，硬要说什么不同的，无非是每天拿着笔在边边角角写几句豪言壮语，赋予自己笔下的三五主角拯救世界的任务，喊着预先设定好的台词，在试卷的空白处挥舞着华丽的大刀策马奔腾。
直到看到别人写的的主角，虽然身为废柴满嘴烂话，但也比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炫酷多了。屠龙啊，拯救世界啊，多奢华的理想啊，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候最热血的事情，大概也就是拿层层叠叠的书本遮掩躲藏着，把那么厚的一本小说痛痛快快看上两节课而已。
那时候的路明非还是个畏首畏尾的吃货，人生中除了游戏和吃的，偶尔还有那么一点小孤独，孤独过后还是接着做关于红发师姐的美梦。
那时候的楚子航还是个面瘫师兄，沉迷学习不可自拔，作息精准到像是个机器人，不过在按捺不住八卦之魂的时候，也会跟废柴认真地谈论“傻逼透顶”这样没什么意义的词语。
那时候的凯撒是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挂在嘴上，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边用沙漠之鹰扫射边跳下楼赴那场忐忑不安的约。
书里的人说着烂话，嘻嘻哈哈地拯救世界，最后关头正经起来，暴血的暴血，融合的融合，强化的强化，反正大家总会把搞破坏的怪兽杀死，然后所有人都好好的，在回家的路上一起喝一杯。
抬头看书外的人吵吵嚷嚷，上蹿下跳，为了拌几句嘴搅起一屋子的灰尘，在被勾勒成条条框框的，投射下来的阳光里翻飞。有点恍惚，好像无论有没有考试，大家都会这样互相嫌弃吵闹下去，永远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后来就慢慢地变了，知道了路明非为什么钟爱天台，楚子航为什么回忆暴雨，凯撒为什么喜欢聆听，就连搞笑担当芬格尔都有黯然伤神的时候，人还是那些人，却又好像不是那些人。
原来拯救世界的英雄也只是普通人，也有可望而不可及的过去。他们不是神坛上的神祇，甚至不是现实生活里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只是白纸黑字的组合体，从字里行间挣扎出自己的性格和人生，从黑白之间挣扎着流淌出鲜红来。
暴雨横流，那是流血的天气。每个暴雨席卷，拍打窗棂的暗夜，都有一个沉默的背影独自矗立。十五岁的楚子航在那个尼伯龙根的暴雨之夜死去了，而世界齿轮仍在继续旋转，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恸哭。每次楚子航轻声说“爸爸，又下雨啊。”，不知是寻求救赎，还是无力忏悔，也许二者皆有之。
被暴雨的积水慢慢淹没，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仅此而已。当年热血渐渐冷却直至冰冻，像是沉默中的黑天鹅港，很少有人再提起他们的名字。
只是偶然记起时，还是有漫天彻地的樱花乱舞，排成一道绚丽的樱花前线一路向北，即便终点是死亡也绝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