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WERS·前篇：幽暗之影 ~L'ombre de l'obscurité~(6)

五
决定性的机遇在不经意间悄然来临。
似乎因为我在某个场合下不经意间赞扬了白羽的钢琴技巧——这不仅仅是出于礼仪，她的演奏技法确实无可挑剔。白羽的父亲似乎备受鼓舞，认定在演奏会上暂露头角将对自己的女儿大有裨益。他甚至没有征询白羽自己的意见，便迫不及待地准备让她报名参加演奏会。
决定白羽命运的最后一个问题被抛给了我：白羽练习钢琴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她的水平能否比拟那些从小就接受了钢琴练习的孩子？
我给出了一个无比客观而公正的回答：白羽手指纤长，又有着极高的钢琴天赋，对于音乐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她的演奏技巧是一流的，完全有资本和其他孩子一较高下。
然而，经历过无数次演出和竞赛洗礼的我深刻地知晓，单单凭借天赋和演奏技巧是不足以应对那种场合的。长久躲藏在阴影之下的白羽，突然之间被推到聚光灯下，注定会酿成一场惨剧。
完全没有公开演奏经验而又生性内敛含蓄的白羽能禁受住演奏会这样的考验吗？现场一丁点的风吹草打应该就会打乱她的节奏，而后引发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吧。
需要出面阻止即将到来的惨剧吗？似乎并没有必要。教出了这样一个失败品，作为指导者，的确会有损我的声誉，但这些烟云浮名早已无足轻重。虽然已经预知到了残酷的结果，但我已抱定决心顺水推舟，默默地将白羽苏芳带往刑场。
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白羽果然无法拒绝父亲出于善意的安排。看着局促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她，我只是暗自露出了惯常的嗤笑。
处刑之日已经到来，即将踏上叹息之桥的少女是否会留恋过往？是否会留下一声叹息？
音乐厅内灯火辉煌，却无法照亮那个孩子内心的阴影。我的形象也早已融入到了那股深邃的幽暗之中。瑟缩犹疑的脚步，羞红低垂的面颊，慌乱颤抖的双手，这就是舞台上的白羽，那份紧张早已纤毫毕露。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演奏最终拉开了帷幕。似乎仅仅是因为现场某个观众发出了一声咳嗽，她的曲子就此中断。对于意料之中的致命失败，我所能给予的反馈只有肆意的讥讽和冰冷的嘲笑。
这次惨烈的失败过后，钢琴练习凄惨的真相也终究完全暴露了出来，我与白羽家的关系就此彻底破裂，而那个在舞台上黯然哭泣的孩子则被送到了远方的亲戚家——失败的她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六
我的生活仿若回到了数年之前的轨迹，依然只能通过海露寄托自己的思念，谨守着他对音乐的信仰。但现在，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的孩子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海露和我行走在空旷的道路上，残阳如血。
“现在还会想念爸爸吗？”我小心翼翼地挑起了话题。
“嗯，特别是在练琴的时候。”海露诚恳地答道。
“是啊，爸爸的钢琴弹得很棒呢，他永远掌握着振奋人心的力量。”我眯起眼睛，凝望着天边的夕阳。
“我觉得白羽妹妹的钢琴弹得也很好啊，那场演奏会真是太可惜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