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屋中人(4)

翌日，卯时。
蓝忘机睫毛微颤，准时醒来。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双眼已不由自主的开始搜寻某人的身影。
耳边的呼吸声轻浅平缓的，极有规律，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蓝忘机转头望去，落入眼底的是一张因靠得太近而被放大了好几倍的面容，秀逸干净，仿佛经过月华洗涤。
魏无羡就侧卧在蓝忘机身旁。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却搭在蓝忘机的胸膛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脚也极不安份地落在蓝忘机的小腿上，整个人就像是要把他牢牢锁住。
魏无羡的睡姿，真是一言难尽。
蓝忘机默默的凝视着魏无羡，无言以对。姑苏蓝氏自诩仙门名流礼仪典范，无论辈分高低，资历深浅，一言一行都要求端正雅方。那怕是睡姿，也讲究个齐齐整整。像魏无羡这般“不拘小节”的豪放睡姿，却是不多见的。不，应该说：除了魏无羡，蓝忘机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人这般肆意妄为，却偏偏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感。
魏无羡双眸紧闭，呼吸平缓均匀，似乎对蓝忘机的目光毫无察觉，睡得极熟。
蓝忘机微微蹙眉，神色有些纠结。似乎想要叫醒魏无羡，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出声。须臾，蓝湛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忍受了魏无羡堪称不雅的睡姿。
蓝忘机动作轻轻，小心翼翼地将魏无羡横放在自己胸膛的手缓缓挪开。坐起身来，见魏无羡只是嘟囔了下嘴，并未惊醒，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云深不知处作息规律，历来都是卯时作，亥时歇。既已在心底偷偷承认了这个人的道侣身份，那么理应好好教导才是。
可小蓝湛并不想那么做，他对魏无羡，总是带着一种超乎常理的纵容。这似乎是一种习惯，又像是一种本能。
蓝忘机叹息，望向身边仍在熟睡的人。魏无羡墨色的长发铺在纯白的床榻之上，与红色的发带相互映衬，凌乱中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在这其中，又有几缕头发“不安份”地缠上了自己的头发，相互缠绕。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蓝忘机恍惚间想起，在某个暖阳微醺的午后，在自己与这个人“初见”的那间小筑里，母亲照着铜镜梳妆，她抚摸着自己的满头青丝，温柔浅笑道：“阿湛，你可知？在民间，新婚夫妇须在饮交杯酒前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表示同心。意为：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结发在一起的人，是要共度余生的。”
“结发共余生？那您和父亲呢？”您和父亲也拜过天地，结过发的，为何却不能相守呢？那个时候的自己，太过懵懂无知，傻傻地问。
母亲是如何回答的呢？蓝忘机想了想：这个问题，母亲至死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只是将自己抱在怀中，嘴角噙笑，温柔地说道：“等小湛儿长大了，遇到了命定的那个人，就会明白了。”
母亲离开不过半载时光，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蓝忘机知道：他抓不住的。
蓝忘机望着熟睡的魏无羡，心想：这个人呢？也会像母亲那样吗？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伸出手去，却是一片虚无，无法触碰，无法拥抱。
眼瞧着蓝忘机心情越来越低落，魏无羡坐不住了。猛的睁开眼，将蓝忘机往自己的方向拉。蓝忘机一时不备，又叫他得逞了，直扑扑的倒在魏无羡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