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境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时间的声音。”
    少年看似不解，两眼瞪得浑圆。叹了口气，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孩子是个孤儿，我刚把他从时间的手里赎来。刚带回来的时候十分可怜，连个具体的形状都没有。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的脑袋，却完全触摸不到他的存在，我甚至还担心过他是否会就这么消失。好在恶魔保佑，少年在我的屋里住了几天之后慢慢有了自己的形状——虽说还不完整，但四肢和脑袋都已经逐渐显形，我也因此可以触碰到他的头发。
    这里不是他曾生活的世界，他会感到不解也是自然的 。像他这样的孤儿在那边比比皆是，在与恶魔定下的合同里曾声明过我只收一个，绝对不会收第二个，毕竟我还是得养活自己的。那边的法则跟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传言说负责管辖那边的不是我们公正无私的恶魔大人，而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名曰神明的家伙。我们这边讲究等价交换，有借必有还，人们被允许拥有各自的信仰和生活方式。只要有钱，在我们这边没有换不到的东西——真正的富豪家里囤积了许多第二条命、第三条命之类的奢侈品。而在那边，流行的货币不是钱，而是我们千方百计都想要买到的——时间。我经常听朋友们抱怨——那边的混蛋们明明有着我们最想要的东西，却生活质量如此低下，孤儿成群，实在无法想象那边的管理者是个什么样的蠢蛋。
     我的朋友们才是真正的蠢货。
    我去过那边，一开始是抱着旅游的心态去的，用我攒了十多年的钱兑换了两周时间，打算用这两周尽情地体会一下异国的生活，放松身心。那是个拥有我们想要的一切的国度，我曾对其充满了期待，谁知我踏上贵国领土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街头遍地都是流浪者，而我兜里那不足挂齿的两周只够给我换来一个临时的形态。出于节流和交流方便的考虑，我花了五天时间买来了一双手和一对足。我看到过时钟，但分钟和时针永远都是一动不动地指着十二，要想让其运动，必须往里插入时间才行——反之，要想获得时间，必须要从时钟里抽取时间，因此几乎所有的时钟都停在00:00的位置。在这个国度，时钟不是用来计算时间流逝的计量仪，而是消耗品——是这个国家唯一的能源。
    在我们国家，只要有钱连时间这样的奢侈品都能买到，虽然有限。在这里，尽管理论上来说时间是可以无限生产的，但要想生产时间就必须批量制造时钟，而制造时钟的材料必须得从我国进口，毕竟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国家除了时间一无所有。“时钟”一词若是翻译成这个国家的语言，便是“未来”。要想制造未来，必须用时间从我国购买原材料。作为这个国家的唯一贸易伙伴，我们国家的任何人在这个国家都会被当成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拥有一切本地人享受不了的权利——唯一不能享受的权利就是时间，要想获得什么，必须得靠自己的双手去赚时间——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大家口中的“神明”，用贵宾之礼接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