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文手挑战-Day8.(2)

半晌，庄笙没再说话，小年就走了出去。庄笙看得见她掩上门时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半边脸被吞进房门影子里，半边脸被融进绚烂的夕阳里，一半一半，千差万别，互不相干。像极了庄家的过去和现在。
 
过去的庄家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在当地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家，只是后来连年战乱，这个打完了那个打，一年一年地打下来，家业也没了，家也散了，只剩下庄笙这一脉和这所破败的院子，论起来，竟是比不上当年庄家的百分之一。
“二哥，吃饭了。”小年端了饭进来，笑眯眯的。“我病得没那么厉害，下去吃就行了。”庄笙放下手里的书。小年摆好碗筷“还说呢，这才刚出冬，你还得小心点才是。”“也是春天了。”庄笙低头喝了口粥。小年抬头看看窗外：“行了吧，你看那梨花，连个骨朵都没打呢，你急什么，好好躺着吧，不差这两天了。”庄笙看着她这些天逐渐消瘦下去脸，隐约又回到了她刚到庄家的时候。那时候庄笙的父亲出去进货，带回来了这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那时候她是真的瘦，一张脸上就剩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了，越发衬得她楚楚动人。估计是小时候饿得狠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但是笑起来却是甜的很。父亲说家里两个儿子，就缺个女儿，如今有了小年，也算是儿女双全了。父亲收养了小年，庄笙从此多了个妹妹。
后来，父亲死在了送货的路上，在外地，尸骨无存。家里的产业一下子缩水了许多，庄家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衰败的。大哥不得已早早地当起了家，后来有了大嫂。再后来大哥想过给庄笙娶亲，不过庄笙说想再读两年书，就作罢了。小年长到十六岁上，大哥给她挑了个人家，是个读书人，家境一般，但是个书香门第，想来小年嫁过去也会过得很好。庄笙亲手送她上了花轿，他还记得小年的手像冬日房檐下垂下来的冰凌一样，凉嗖嗖的。
过了不到一年，战火又烧了过来，妹夫被迫入伍，死在了战场上。小年被说成扫把星，给赶回了家。可是没过多久大嫂又难产而死，大哥过了些时日也跟着去了，只剩庄笙与小年二人相依为命。于是小年这扫把星的名号更响了。
也是祸不单行，庄笙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平日里还好，这时候家中连遭变故，竟又把这病勾了起来，整日里咳个不停，身子也虚的很，厉害的时候甚至下不了床，到了冬天更是变本加厉。看他终日在屋里闷着，小年就把后院的那棵梨树挪到了他的窗前。她总是说，梨花开了就好了。
小年最喜欢梨花，这棵梨树就是她亲手种下的，从一棵小树苗长到现在，一直都是她亲手照顾着的，如今这荒凉破财的院子里，恐怕也只有这棵梨树还是生机勃勃的了。
 
“咳咳咳……”庄笙咳了个天昏地暗，庆幸小年那丫头不在家，不然她又该着急了。庄笙抬头看向窗外的梨树，今年又没结果。远处两声雁啼，又回来了，只是回来能干什么呢？这年头，人命比什么都贱，更不要说这几只鸟了。
晚饭的时候，庄笙看着小年身上的旗袍，这还是她出嫁前做的，豆绿绣梨花的，显得她格外清秀。只是再好的衣服如今也旧了，庄笙就想着再给她做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