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前

    天一早便阴沉下来了，倒是像谁家的黑布丢在那里了。风吹的也紧的很，把街上的人和物都吹干净了。赵德财像往常一样下板，开门。德祥茶馆在这条街上已经开了三辈了，传到德财手里这十几年倒也顺利，未曾出过什么乱子。但自从洋人来的这几年生意也一日差过一日。也是，这个年月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有闲钱泡茶馆。“再差也要干啊，一则是为了混口饭吃，要不我干什么去呢。二则也为了这份祖业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啊！”德财常常的念叨这几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的。
     风吹的越发的紧了，门口的布幌子被风吹的“哗哗”响，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卷到天上去一样。赵德财边指挥着伙计收拾桌凳边看着外面摇晃的幌子道：“怕是要有一场大雪了！”。正说着门“吱啦”一声开了，风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下子找到出口了一样，猛地涌了进来，赵德财不禁打了个寒战。刚想去关门时，却发现一个人已立在那里了。那个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要不是为了不撞到墙上连那双眼睛也要包起来了。等那人摘了围巾，德财才认出，是小城教书的贾育仁贾先生。赶紧向前招呼“呦，这不是贾先生吗？您这是从哪来啊？赶紧坐，张三快沏茶来！”“来了”张三应了一声到后面沏茶去了，赵德财招呼贾先生到靠近火炉的桌子旁坐下，接过张三手里的茶递到贾先生手里，也坐下了。“贾先生，您这是从哪来啊？
”贾先生呷了一口茶，原本苍白的脸色变的暖起来了说道：“咳，别提了，我从省城要回家的，正赶上街上那帮洋学生们闹什么游行示威”。赵德才插了一句“游行？什么是游行？”“咳，就是一帮上了洋学的洋学生瞎胡闹呗，不好好念书，非要和政府对着干。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都是那些洋东西害的。还是我们的《四书》《五经》好啊！放这这些东西不学，非学些奇技淫巧，你看现在倒好学会和政府对着干了，这是要造反啊……”赵德财听了半日也没明白什么是游行，反正和自己和茶馆没什么关系。为了不让他继续念叨下去紧插了一句“后来呢？”“哦，后来官府派兵镇压呗，那帮学生真是被那些洋东西迷昏了头，连官兵也不怕，还和官兵打起来了。那些学生那里是官兵的对手，让官兵打的到处跑。我正走着，“呼”来了一帮学生把我连推带挤的挤进了一间茶馆”“茶馆？”赵德财听到这里，心好像被什么拨了一下，连眉毛也跟着动了一下。
“嗯，茶馆。那帮学生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官兵哪里肯罢休在外面砸门，老板急了要去开门，被那帮学生按住了。”说到这里贾先生呷了一口茶，咳了一声向地下啐了口痰。“后来呢？”赵德财忙问到。贾先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后来们到底还是被官兵砸开了，手里还拿着洋枪，学生们又往外冲，我也趁乱跑了出来，官兵抓了好多人，还有的学生脸上头上都是血，可吓死我了。”说到这里贾先生原本紧张的脸舒缓了，舒了一口气，喝了口茶。“然后呢？”赵德财的脸上却有些紧张了。“然后我就回来了呗，这天可真冷。”“那个茶馆怎么样了？”“那还用说？官兵进去还能有好？什么茶壶茶碗，桌子凳子满天飞，咂的那叫一个彻底”。赵德财听了叹息道“真是可怜呐，好端端的一个铺子就这么毁了，那帮学生有真是可恶，往哪跑不行，偏偏往人家铺子里钻。”“可不是吗”贾先生这时脸色已经完全变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