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tmas Morning （上）

关于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学院派的王振武在学校的课程里从没有完全被任何一家理论所说服。然而，每每在清晨十公里的跑步之后想象到自家弟弟将醒未醒、迷迷瞪瞪的表情的时候，唯心论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上风，甚至有些时候会丧心病狂地让王振武产生一些非常中二的感受，例如，现在，即便运动之后周身的热气、热汗因为被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而转化成非常令人不悦的冷冰冰的厚重铠甲，只要想到回家就能看见用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只露出头顶乱发的有些婴儿肥的带着可口粉红色的脸颊的尚在清晨最好眠状态的王振文的话，内心的雀跃与愉悦就幻化成能消灭一切不悦和不适的神器，令到王振武莫名就在内心升腾出能够消灭身体疲累和物理距离的空间跳跃感与失重感。
然而，今天的情况稍微令人有些失望。楼上，王振文的房间门户大开，没有二十四个方向上的乱翘头毛，也没有肉呼呼的脸颊，更没有粉嘟嘟的苹果肌。王振武略微有些不快地伸手探向床上拱起的那团棉被——空荡荡、冷冰冰。看样子，自己遭遇了“弟弟不赖床”的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奇迹。必须要承认的是，很多时候，让王振武很有作为“哥哥”的成就感的，可能并非来自“照顾弟弟衣食起居”的责任感，而是源自“弟弟无力反抗”的压倒性的控制感。而这种控制感的重要出处就是每天早上自己“叫醒服务”的各种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恶劣的“花招”，例如用自己冰冷的手直接袭击尚在好梦中的人的最暖和的前胸后背这样的。
退出房间，经过浴室时，专门留意了里面是否有动静，结果很自然的安静。王振武有些不满地撇撇嘴。轻手轻脚地下楼，轻手轻脚地经过爸妈的房间，穿过客厅，有些意外地在厨房里发现正在安静地捏着饭团的弟弟。
偏大的灰色珊瑚绒帽衫、偏大的同色运动长裤、光脚随意地踩着偏大毛茸茸的拖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动物的感觉。随着手里捏着饭团的用力，脑袋一点一点的，连带着白色的耳机线轻轻扫过圆润的耳垂和分明的颌骨。于是，暗中观察的王振武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转身去到客厅，熟门熟路地从沙发的某个角落中摸出了王振文的厚棉袜，然后，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云波诡谲地回去厨房。
为了不吓到没有防备的小动物，王振武有意识地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不意外地看到捏着饭团的人的肩膀紧张地抽了一下，然后带着不满表情的侧脸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然后，王振武看见王振文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根据既往经验，他决定忽视这些唇形汇集之后应该会被电视节目“哔——”掉的词汇。
王振武伸手捏了捏弟弟的后颈以示安慰，然后无视掉来自弟弟的无视，蹲下身，拍拍毛茸茸拖鞋里应该凉冰冰的光脚。在对方勉为其难的配合中，将手里的厚棉袜套上去，整理好，然后换另一只脚。
起身时，顺手取过王振文左耳里的耳机放入自己的右耳，传来撩人男声的浅吟清唱，
I'm about to fall on you; I gave you, I gave you, all of me, ALL OF ME; First time I saw your face the storms came the winds changed; You fogged my mind with snow, I'm blind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