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雪

才近十月，镜湖边已是白雪纷纷。满天的鹅毛绒被似的披盖在大地上，一阵风刮便卷起层层白浪。
真美，可惜填不了肚子。
方渝揉揉咕噜作响的肚子，把缠在上面的布条又紧了几圈。
唉，我就要死了吗？
要是我死了，就不用再挨饿了吧……
可是……这个世界好美的，死了的话，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呜……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呀。
在冷风里，方渝独自一人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低落在地上，凝成了点点淡蓝色的霜。
“喂，不要再哭了，真是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
诶？方渝抹抹泪向四周看，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霖夕……”
方渝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石，捧在手心里发呆地看。温润的玉石泛着奶蓝色的光，暖暖地帮他驱赶着寒冷。
风，呼呼地刮着，雪花遮盖了视野，天地之间单调地只剩下了乱舞的白色。
方渝站起来，轻轻拍落身上的雪块，抬起头望向不远的前方。
犹豫了这么久，这次终于要下定决心了。
他要去危险区。
若是在那，还可能能找到一线生机，但要是白白等死的话，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走吧，就像一个在猎人的陷阱里翻东西吃的小兔子一样送上性命吧，这已经是唯一的出路了。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方渝出发了。
危险区，这个贫苦孩子们口中的地狱，其实就是被大雪封冻了的镜湖湖面。湖面很宽广，明镜儿一样的冰面上，几个又冷又硬的馒头招摇地撒落在上面，随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和着血和恐惧。
颤抖地触着光溜溜的冰面，方渝尽量压低自己的身子。
远处华贵的建筑物里，几孔黑洞洞的枪口正戏谑地对着这边。
风又起，雪花织成了雾。方渝闭了双眼在雾里穿行。痛彻心扉的记忆让他不再需要外物的指引。
一步，两步，三步，方渝的脚步越来越快，在和时机的赛跑中，他必须尽快。一旦风停下，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保护他。
近了，更近了，方渝竭力压抑着咚咚敲打的心，越发小心地前进着。
忽然，一个和方渝相仿的孩子从雾里钻出来，捷足先登地来到了那块面包前。
“不！等等”方渝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嘶鸣着，他的眼中大写着恐惧，身体反射般地爬伏在地上。
从那面包的所在，一束骇人的激光冲霄而起，刺穿了层层的雪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数的弹头悬浮在那孩子的周围，远远近近都指向着同一个目标，一个渴望存在的生命。
血，花一样地散开，斑斑驳驳洒落在洁白的冰原之上，又马上被风雪掩埋。
方渝呆住了，连呼吸声都有些颤抖。
生命竟如此地脆弱。
沉重地走到那孩子身边，他那渴望生存的神情还清晰可见。
方渝默默地捡起血泊中的面包，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那孩子的手边。那是一汪生灵用性命换来的东西，无论是谁都没有理由把它夺走，即使对方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