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尔喀拉的雨季(2)
暴雨继续施展淫威,在这个古老而颓败的王国的中心。
葛瑞福斯和格鲁迪坐进了一间光线良好的小室。
“作为国王,”葛瑞福斯翘起腿,“我只关心你的能力,以及我应当赐予你的权利和义务。不过,作为老人家,我可以跟你谈一谈。”
“恕我冒昧,陛下。缺乏约束的宴会,并不能团结力量。”
“今天赴宴的这些酒囊饭袋终日无所事事,他们知道自己百无一用,并且为这件事而悲伤,只有放纵,才能让他们获得平衡。而他们不给我添乱,就是最好的团结,最大的力量。”
格鲁迪抑制住了惊讶的眼神,他低下头,坐得笔直。门外已经可以听见女人的呻吟声了。
“说说你自己吧,年轻人。我听说你是一个平民,为什么会知道跟贵族宴会相关的事情?”
“是村里的神父,他在教我们希腊历史的时候说的。”格鲁迪顿了一下,“宴会的要义是团结力量。。。。。。”
“还有平等!”老国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一声惊雷在无边黑夜中爆响。
格鲁迪哆嗦一下把头压得更低了。
“提到希腊自然要对比波斯,也就不得不提到这一点。”老国王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下半张脸上茂密的胡须运动了一下,不知做出了什么表情,“你说你渴望救赎,你后悔完成了我交给你的工作,你同情那个人?”
“我不敢。”
沉默瞬间淹没了这件小室,老国王审视着眼前刚刚对自己宣誓效忠的年轻才俊,格鲁迪低着头,把目光放在膝盖上。大雨拍打着石墙、木窗,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门外隐约可以听见女人兴奋的尖叫,桌凳摇晃、摩擦的声音。沉默是一种酷刑,直到葛瑞福斯开口为止,格鲁迪已经幻想过不下数十种恐怖的未来了。
“很好,老人家都喜欢诚实的孩子。”老国王的眼中透出一点笑意,眼角的纹理变得柔和,“谈谈你的救赎吧。”
杰尔喀拉的地牢又潮又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这里的虫子个头比外面的大出一半,而且个个奇形怪状。
伊欧斯穿着黑色大氅,带着兜帽,坐在满是霉味儿的杂草堆上。火光微弱,却可以清晰地照亮她姣好的面容,那近乎完美的脸型只有在古典时代的杰作中才能找到。她是典型的罗多克人相貌,发色乌黑,皮肤白皙。
来送饭的狱卒把饭搁在了牢房门口,他无聊地向这个板着脸的可人儿搭话:“高兴点吧,你呀,跟那个人有关系,陛下现在不杀你已经是捡了狗屎运啦。而你居然又得到了特殊关照,来了这间牢房,要不然呐,这会儿,隔壁那帮畜生早把你折腾得站都站不稳了!嘶诶,你说,同样是教唆市民造反,怎么那个人脑袋戳在大街上,你在这儿安然无恙呢?”
伊欧斯没有说话,嗔怒地看着他。
狱卒又想开口说话,地牢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一个盔甲闪亮的罗多克军士手执一份文件大步走入:“王命,提人。”
城堡中的小室。
“作为一个老人家,我欣赏你的勇气和坦诚,不过,有两件事情你要记住。”
“唯陛下命。”
“第一,虽然你的提议很好,但是别忘了你应允的期限,八个月,转瞬即逝。”
“我明白。”
“第二,”老国王走到窗前,一把推开木窗,“杰尔喀拉,从来只有阵雨。”
城堡中的火光从窗中照出去。大雨依旧歇斯底里地倾泻着,只是声势大不如前,岩石巨人依旧不可一世。街道上的军士已经感觉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眼神正在无边的黑夜中渐渐湮没殆尽。
雨停了,月光更暗了。一切都在这里回归了令人窒息的平静——在这个古老而颓废的王国的中心的潮湿之夜——在杰尔喀拉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