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群鸦讪笑不止(2)
他们从未打算埋葬他,但最终还是这么做了。他们本希望他曝尸荒野,希望乌鸦和蛆虫分食他的尸体,好让他死得屈辱不堪。乌鸦们的确来了,但并不落地,只是绕着他盘旋,用丑陋的声音再一次大声嘲笑人群。但缢王那无生命的双眼看上去如此忿恨、令人作呕,让人们想用泥土遮盖这秽物,好像仅用泥土就能让他们逃离他怨恨的凝视似的。他们没有为他建造坟墓,只是挖了个浅坑将国王草草埋葬,因为没人想久留。随后众人离去了。他们返回城中,放任自己沉溺于刚刚获得的财富,试图忘记刚刚看到的东西。
第一天,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一个流浪汉说他听到有声音从埋葬缢王的小山上传出。他还提到群鸦聚集于斯,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国王的墓穴,如同在等待着什么。但人们只当那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破布裹身,锁链环绕
第二天,许多居民发现自己恶疾缠身。他们咳嗽、出血、在地板上发抖,如同被沉重的生锈的锁链束缚着一般。流经城内的河水变成了红色,闻起来就像人血。陶醉于刚到手的权利和财富的人们发现仅仅过了一天自己就变得如此无助,只能死在从宫殿中抢来的金子旁边。
第三天,仍活着的人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把刀送入自己的喉咙,或是在脸被自己撕裂时大声惨叫。他们的血流出屋子汇入河流,使河水的颜色更加鲜红。所有动物都已逃出城外,除了乌鸦,现在它们几乎到处都是。群鸦沉默地注视着这座城跌入疯狂。与此同时,国王墓穴顶端的泥土发出了沙沙声。当缢王带着手脚上的锁链和脖子上的绳索爬出墓穴时,群鸦用它们刺耳的声音讪笑着。
在被绞死时,他身为人类,是位国王;但当他离开墓穴时,他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他的躯体毫无生气,但他也不算死者,因为他拒绝走上死亡的道路,此外他无需像魔鬼一样交易就能利用他人的灵魂。缢王拖着锁链返回,城中如今鲜血遍布,群鸦环伺,每个人都在嚎哭、尖叫,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出声为止。
他踏着过去臣民的血,走过数日前自己被拖行经过的街道。他慢慢走向那曾经辉煌的宫殿的废墟。那宫殿是他多年前所建,其中的财宝被掠夺一空,如今仅剩下尸体和破损的武器。国王漫不经心地从一个破碎的面具边经过,那面具曾属于他最爱的小丑。他走向地牢,那里有一张布满了生锈尖刺的王座,占领宫殿的人认为那是刑具,没有费心挪动它。国王步上王座,任凭冰冷的金属尖刺贯穿身体,在身后留下一长串血迹。
当尖刺贯入他死去的躯体时,国王微微颤抖。他的灵魂所承受的痛苦远大于躯体,如果不是颈上的绳索让他无法呼吸,他几乎要尖叫出声了。这里是他唯一应在的王座,而他会一直在这里,承受永恒的痛苦。废墟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后宫殿摇晃着,连同整个城市都开始颤抖。火焰再次升起,但那只是过去的幻影。河中的血开始沸腾。狮子的骨架站了起来,开始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