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碗，你们用不起

格鲁迪剧烈的呼吸的声音被闷在铁桶盔里，几乎要盖过海寇的的战吼和急促的马蹄声。被铁板围成的视野疯狂地颠簸，所有金属都反射出刺眼的阳光，挂着风声的飞斧和投矛几乎没有间断地向他飞过来，近处的海寇举着武器咒骂着向他冲锋。突然，什么东西拍到他的头盔上，紧跟着噼里啪啦作响，他冲入树林，脑袋撞上了低处的树枝。视野摇晃得令人作呕，一阵光影混乱，他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任凭战马兀自向前狂奔，喊杀声和投掷武器的风声依旧，但他感觉自己有些不清醒。砰地一声，一根标枪狠狠地钉在他的盾牌上，把他整个人震得一晃，凉意从脊髓钻出来，他瞬间清醒了。他面前正对着一根树干，大批的海寇从他左侧杀过来，而此时，他的右侧竟也隐约有一点声音。他带盾的手把缰绳往左一扯，右后方海寇挺身一矛，从他背部板甲上划了过去，战马在树干前急转，他的腿甲蹭掉了一大块树皮，左侧的海寇赶到近前已经，抡开双手斧，格鲁迪举枪便刺。
鲜血迸射出来，染红了枪头，也染红了周围的海寇。格鲁迪竖起骑枪，对着海寇发出野兽一般的长啸，那吼声夹杂着笑，他面对着那些气急败坏的敌人，恣意地在他们面前宣泄被压抑的紧张和恨意。然而这长啸随着一声脆响戛然而止，一柄日耳曼剑挥在了他的后腰上。他忍痛拨马，暂时远离海寇的集群，却不忘回头留下一声短促的咆哮。气急败坏的海寇们则用更加狂暴的战吼回敬他。
高地上，雷萨里特和下坡的步兵们站在一起，他们浑身都被染成了血红色，脚下的尸体堆成了小丘。格鲁迪的行为确实给了他们一些勇气，而现在，虽然士兵们自己没有察觉，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用于恐惧了。格挡、攻击，平时学习的招式有很多，雷萨里特为他们讲解过所有情况下的最优措施，然而在敌人咆哮着冲过来的时候，能留再他们脑中的东西十分有限。他们就这样近乎机械地重复自己还记得的动作，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谁被斧子劈得脑浆迸射，谁被割了喉咙鲜血四溅，倒下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他们反应不多来，也不愿多想。雷萨里特在开战前以极快的语速给所有人讲解最关键的注意事项，那时他语速快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现在他只是不停地大吼“稳住，稳住”。海寇的攻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疯狂，雷萨里特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冲向高地的海寇中的最后一批。
高地顶端的弓弩手线阵后面，站着拎着大剑的吉尔斯雅尔。他不算太尴尬，因为现在没人有精力去管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而且他的心情还不错，因为他发现站在阵型的这个位置非常安全，而且海寇们的伤亡很严重。他拎着剑在弓弩手后面走过来走过去，是不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快快快快”或者“瞄准点”，仿佛在管理这些射手。想到自己马上要战胜一队数量庞大到史无前例的海寇，把成批的战利品运回窝车则，想到能在领主大厅里羞辱那些出言不逊的杂种，想到他们脸上的不堪，想到他们几乎要嚼烂自己舌头的表情。这位雅尔几乎要哼出曲子来了。然而他没哼出来，因为一斧子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抡了个趔趄。
数量过多的海寇拥过了步兵防线，朝弓弩手线阵的两翼冲了过来。他们一路上艰难地上坡，眼看着身边的人被杀，还一直因为这密得令人发指的箭雨而担惊受怕，而现在他们终于冲到了这群没有保护的射手身边。是时候让他还债了，海寇们想。
不少人因为没有及时收起弓弩被直接砍杀，海寇们如入无人之境，有节律的阵型防守彻底变成了混战厮杀。吉尔斯雅尔一边骂脏话一边倒退着胡乱挥动手中的大剑。雷萨里特高喊着“稳住”，跑向弓弩手的方向。他干脆扔了平时用的短剑，弯腰抄起一把双手战斧。连剁两个海寇之后，他和弓弩手们站在了一起，嘴里还喊着那句“稳住”。
洛德布罗克眼看着格鲁迪绕着海寇集群转圈，时不时挑杀边缘的人。他一边大吼着“起开！”，一边提着长矛从人群中挤到最外层。那个带巨翼盔，骑斯瓦迪亚战马的人正朝他冲过来，洛德布罗克吁一口气，架起长矛。格鲁迪看见自己左前方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并不回避，挺起骑枪，把马刺一压，全速冲过去，根据他的经验，长矛的长度比骑枪要短，在那长矛刺中自己之前，对方的就已经没命了。而洛德布罗克矛头一偏，直接刺在战马的正前方。虽然马铠使它受伤不重，但这一惊让它扬起前蹄，没命似地嘶鸣。骑枪的枪头冲到离洛德布罗克的鼻尖只有一个指头宽的距离时，随着马身而向上抬起，近在咫尺的寒风扫过他的鼻梁和额头，但他眼睛也没眨一下。海寇们一拥而上，从侧面包过来，要把格鲁迪围住。格鲁迪一边强压急躁，不断地向内轻压马刺，一面拔出剑对洛德布罗克上、左、右三面开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