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

  裙摆牵绊着本便凌乱的步伐。她深吸一口气，抹去额前胡乱的发丝。秋风夹杂着寒意拂上她的面颊。一只手拍上她的肩头，带着熟悉的温度。“雨萧萧。依然是平日那般温和的声音，只不过是隐隐多了几丝颤抖。“许落木。“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尽量不带上 ，一丝悲伤。
  “我要走了。”他如此说着，眉眼中，仿佛有淡淡的忧伤，又似平淡如常。“嗯。”她如此应答着，悄悄将头扭向窗外，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闪动的泪光。 这全城最好的酒楼窗外，能望尽洛阳全最。可如今，这繁华之都，也是如此萧瑟凄凉。
  他仍继续说着：“我可能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继承家业， 再也，不回来了。”她机械地点着头，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半晌，轻轻吐出一句“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跌跌撞撞地奔至楼下，泪水不知何时从脸颊滑落，沾湿了她精心挑选的衣裳。她在纷飞落叶中，抽噎着，喊着那句话:“许落木...我...我喜欢你啊!”秋风瑟瑟，泪雨纷纷。落叶中的伊人，花了那胭脂华妆。
  酒楼之上，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一张早已黄旧的纸张，又一次轻声念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浪滚来...”念着她曾抄给他的诗，反反复复，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他走下楼，眷恋地望着她的背影，想像往常一般安慰她，却终停在原地，在秋风中幽幽叹了口气。“雨萧萧，我也喜欢你。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本是那颗，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苦笑一声，他回过头去，终与她，背道而行。
伴无边江水，踏一地秋霜。
  车马声声，他静静坐在车内，手中紧紧握着那一张黄旧纸张。 已入林中，马蹄数次被葛藤绊住。他有些不耐烦般跳下车，向那条早已熟记于心的小径走去。
  依旧是那破旧的小屋，只是房前荒草早已没过门槛。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门环。房内隐隐传来孩子的嬉笑。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张稚气的孩童面庞出现在门后。他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找雨萧萧。”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孩子歪着脑袋，自言自语着：“你要找我娘亲啊。那你是..爹！”孩子的眼神急切地望向他，一把扑到了他的怀中。“爹爹，你终于回来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只得安抚般说道:“乖，先去把.....你娘亲......找来。
  孩子兴奋地跑入屋内，他留在原处，心中不知何时，浮起一抹怅然。步履轻响，他，又一 次见到了她。
  没了当年那清丽可人模样，没了那时那五色珠环。墨色长发简单挽起，粗布衣裙上尽是油烟污痕。她，望见了他。微微惊异，却在那一瞬，恢复常态。她悄然一笑，走至近前。笑容中早无少时的清激欢朗，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温婉与凄哀。
  他看着她，岁月究竟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昔日拨弹琵琶的纤纤细指，如今，也满是茧痕。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似为己，也是为她。
  她率先开口:“你来了。”他微微点头:“嗯。 ”“我去给你端饭，你肯定饿了。”她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入厨房中去。饭并不算太过精致，只是加入了许多民间平日难见的腊肉香肠。他握着勺，慢慢地吃着，突然开口:“萧萧，那孩子是......”“那个，是我与樵夫的孩子。可惜樵夫..... ”他不再言语，她也转过头去，劈砍今日的柴火。衣裙在她瘦削的身躯上隐隐摇晃。他怔怔地望着她，却再也找不到她当年的影子。
  餐后，他与她一同，走至窗前。“这些年，你受苦了。”他轻轻说道。“山中的生活，习惯了就好了。”她这般回答着着，丝毫不在乎般，抹去额前的汗珠。“你还记得那时的时光吗。”“还好，我已经差不多忘了。”她自嘲似的悲悲一笑， “生活太忙了。 没时间回忆了。”“你还记得，当年我送给你的翡翠吊坠吗?”他继续急切地问着。“应该还在，但估计早就不成样了吧。”她甩着头，哀哀地笑着，任秋风拂起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