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之地的故事(2)

       我想也不想就一头扎回海面以下。
        善良的人们刚巧驾着船驶到我身侧，打招呼的手伸了一半，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我感到万分抱歉，于是透过水面对着那些扭曲的人形挤出一个笑。
       扭曲的人形见了同样扭曲的笑，交头接耳了一阵，旋即转身回到船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人类的聚居地对于异族来说过于危险：任何阴影里跳动的都可能是猎巫者的火把，任何阳光下闪烁的都可以是驱魔师的枪口；实在不宜久留。
       我神游着，又被重物接连落水的声音惊醒，不知何时换上了潜水装备的人们迅捷地靠近。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震得我手脚冰凉。
（五）
        我忘不了那种惊恐绝望。
       索性它只是个滑稽的误会：近海的鱼群数量剧减，渔民们不得不到更危险的远海谋生。可就在我接受邀请的那天晚上，空前可怖的飓风袭击了这片无望之海，又堪堪在海岸交界线上折返。出海讨生活的人们再也没能回来。
       幸存者们搜罗起仅存的一点粮食祈求海神庇佑，却只求来了不间断的暴风雨。
        那日打算接我回家的渔夫们已是穷途末路，竟将我——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误认为神明的使者。
       可真是个滑稽极了的误会。
        虔诚的信徒们任由我这惊弓之鸟拼尽全力将他们带入绝境，直到最后一刻，眼里闪烁的光也不曾熄灭。 
        我慌乱、无措、出离惊惧；我寝食难安，魂不守舍，以至于不慎越过了死地与生地的界线而不自知。
        一条海豚凑过来，绕着我转了几圈，又像离弦之箭一样离开。
       我愣了一下，知趣地退回死地，随便找了个洞穴预备蜗居。
       我睡得迷迷瞪瞪，恍惚间觉得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糊在自己脸上，拂之不去。我有些不悦地睁开眼，最先看见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然后是方才那条海豚的一张大脸，表情很是殷切。
（六）
       我浪费了整个白天作天人交战，直到皓月当空，才终于游向那条已然模糊的生死之线。
（七）
       转眼就是许多年。
       这些日子里我只做了一件事：捕鱼，然后忍着万般不适，悄悄将它们放在小渔村村口的祠堂里。
       我两点一线地奔波，眼看着近海和村子以缓慢到极致的速度恢复生机。
       最后一次，我“不慎”被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撞见。他嫌恶地瞟一眼我身上堪堪蔽体的破布，扔给我一件衣物，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