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废土之上(2)

只要离开沙漠，离开沙漠便好了。他们会在沙漠的边缘见到雄伟的多洛特，万年的绿洲。卡洛斯会在那里接纳他们所有人。他经常这样鼓励他的族人，心里却充满着深深的不安。印象中的白色沙漠从来没有这么广阔过，他生怕走错了路。
三年前，他带领两千族人离开了生活几万年的哈戈草原，那里在干旱与蝗灾后已是一片荒芜，伤心的故乡没人会留恋；一年前，他又违背众长老的意愿，专断地决定把已经进入人类王国境内的族群重新带回部落。他们在归途中经过了萨利莫河，饮了黑水的族人死去了一半，包括他的妻和女儿；之后不幸的族群又接连遭遇了亡命的灰狼骑手的掠夺。
泰伦多已是混乱的统治。族人由两千锐减至一百，长老由八人到仅剩他自己，罗哈多从没感觉自己是这么软弱无助。他甚至不敢确定部落要塞内到底是什么样子，那里还会是绿洲吗？卡洛斯统治官在那里吗？他会接纳他们，还是把他们尽数绞死？罗哈多从来不知道答案，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把他的族人送去另一个虎口，他只是不想再有族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如果他们最终倒在了还寄存着希望的路上，那起码心不会死。
他站起身，在营地中来回观察。族人已享用起了食物，他们一个勇敢的武士，分到了整半只兀鹫肉；女人和孩子吃的是由干浆果加干草碎混合储备的一点粗面粉做成的烙饼；浆果中仅有的一点水分被榨出来留给了病人。
这些病人或是由于黑水感染，或是由于战伤。他顺着彭特腿上的云梯登上象背，每只象背上都能躺十几个病员，再算上他们，整个部落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他们已没有任何药品，身旁一个女人正痛苦地哀嚎着，黑斑扩散到了腹部，她的时日已不多了。医者没有办法，只能紧握着她的手不断祈祷，他的嘴唇因缺水和不停歇的祷告已经溃烂，依然鲜红色的血液从他唇间流出。他并不会劝他停歇，那是作为一个医者的职责与荣誉。
他走到象颈处的座椅边，伏下身子抚摸着战象头顶的鬃毛，原本猩红的鬃毛也变得枯黄。战象长啸一声，那是点兵时的啸声，彭特在给他鼓励呢。
等到人们用食完毕，他们就将再次启程。在座椅的背后，他拿出了心爱的一件宝物，一本日记。现在剩下的纸张已经不多了，他不得不减少写日记的频率。然而，他有时又想多写一些，他可怜地想着，当写完最后一张时，也许就能看见绿洲了。
在族群行进时，他就会拿出这日记反复的读，拿来消磨时间，更是时时提醒着他这一路的艰辛。他喜欢从最后往前读，这样还能多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