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同归》(七)
微雨稍歇,头顶上那洗澈的天像是一方澄净碧玺。
斯人独立庭前,浅灰色的大褂披着烟雾蒙蒙,他身子本就单薄,风携他长衫下摆袅袅而逝的总点乘风归去的意思。
杨九郎三杯茶已经灌下了肚,瞧自家角儿依旧在门口吹着冷风。他第六次起来溜达到门口,第八次说出那句话,“爷,要不…咱坐下等?”
张二爷摇了摇头,依旧立在门厅前未动。九郎担心他身子没好利索,口将言而嗫嚅,心里将那德云社上上下下嘀咕好几遍。
“让来也不告诉个时辰,角儿赶着大早就来了,来了等半天也不见个正主,角儿也是个愣的干巴巴就这儿吹风…”
张二爷余光瞧他一脸憋屈样儿,心内发笑。
只他面上无波,缓启唇音色泠然,“多看看挺好,我当年就是在这儿。”
杨九郎听了此言蓦地没了抱怨,他袖下握指成拳,极郑重一点头,与人并肩而立。那一砖一瓦,一阶一木,他忽然也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未几,打前门浩浩荡荡行进了一帮人,皆是布衣长衫。为首的就是那总笑成一副狐狸眼的少班主郭麒麟,郭麒麟紧走了两步上前虚扶一把张二爷,笑着开口,“师哥,怎么不到里头去坐?”
杨九郎也伸手搭着张二爷,俩人将二爷迎进厅内左上首,九郎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二爷身后。郭麒麟来回瞅瞅这俩人未作言语,扭身笑着招呼一众师兄弟跟二爷问好。
热热闹闹一阵儿完了,各自站定归位。张二爷抬头望向郭麒麟,郭麒麟还是那副笑模样跟二爷悄悄对口型,“马上就来。”
果真,这边话刚落下,打前厅又过来一行人。张二爷远望着人影就离座起了身,身后九郎立马上前搭手扶着。
领头两人瞧着皆是不俗的人物,身上大褂儿带着团花刺绣,整个园子上下就他俩人担得起这一身。左一位身材不高,敦实灵巧,面色黝黑可一双眼炯炯有光,留着头顶一圈发,额前攒着个发尖儿,瞧着像个桃心儿,一副和善的模样。那张二爷身侧的九郎可不敢放松,谁不知这郭班主当年如何拼杀才赢得今日的地位,就凭他在北平城白手起家赢下这第一班的次位,他就是个狠角儿。
右一位身上就端着一股稳当劲,这一位不好名不好利,人家是真不在乎,什么荣光人家祖上没经历过。身上活计还不少,露一手就够人追着学上好几年,可人家说了,自己就是为了玩儿。常一副笑容可掬模样,不愿意听人喊他于老板,喊他一声儿谦大爷他就乐呵。郭老板可是把自己的亲儿子托付给他了。这么些年,少班主身上这股稳当劲儿大多是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