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相思豆(2)

痞子还是悄悄溜走了。他凡心不改，做和尚也是被逼无奈。老方丈在院子里给他颂了经书，痞子的佛路走到了头。方丈挂念他，说他这个人杀心太重了，别被人算计了。
女子逐渐遮住了院子的一角，老方丈真的老了，再也讲不了经书了。他现在喜欢在院子里打坐，在她的身下。直到某一天，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结果了。
是漂亮的相思豆。
他盯着她看，突然老泪纵横:“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我作如是说！”
是的，他做了一辈子的和尚，空也罢，有也罢，相思豆前，缘分已尽。他在当晚圆寂，和尚没有哭，只是淡淡地听方丈交代着后事。和尚将老方丈埋在了她的树根下面，颂了三天三夜的经。他的日子很快就归于平静了，打坐念经，挑水挑粪，偶尔他会下山，女子便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在庭院中闲逛。她可以听到很远的地方的声音，她知道和尚在哪里做法事，讨斋饭。她知道，元朝灭亡了，现在这个天下，是朱姓的。
她再也找不到痞子了。尽管那个家伙往她身上撒尿，让她气得连续几天都做小人诅咒他，但这个人突然消失后，她也难受了一小会儿。痞子这个人不错，看着痞里痞气的人，偶尔她的树身上遭了虫害，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土方子敷在她身上，几天就没了烦恼。
毕竟这个院里，除了这三个人，一棵树，就再没了生气。
和尚偶尔在她的身下乘凉，血性方刚的年纪就清心寡欲着，让她很是好奇。老方丈祭日的时候，和尚带回来一壶酒，一滴不剩地全浇在她身上了。她在外面听得很清楚，老方丈交代后事时，突然想喝酒。他照做了，泼了点水饭，倒了点老方丈最爱吃的豆腐，接着就坐在她的身下了。他起先是很安静，片刻后，嘴角略微抽动，直到面颊都开始抖动了，眼泪就顺着眼角往外流。他埋下了头，女子看不见他的表情。直到哭完了，没声了，一阵一阵的抽搐声后，他抬起了头。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平静了，转而开始念起了经。女子抖了抖树干，掉下了几颗果实，砸在了他头上。他没反应，接着念。她不停抖动着，树上快一半的果实都被她抖到了他头上，和尚才抬起头，顺着树干，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有些刺眼。直到后来，星空出现在了树阴之间。
她跳了出来，树荫不见了。和尚没有反应，他只是抬着头，看着天。女子坐在他旁边，陪着他看星星。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这普天之下，一花一世界，但这庭院，我看够了。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