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金(三)

黎明没有如期而至，浓云似墨——良鹤山许多年不见这样的天气了…
周九良从梦里回转，觉得手里好像握着一块温润的玉一样，魂还没算全回来，下意识叫了句“师父”，入耳的嗓音却是哑的，一丝丝地挣着疼。
孟鹤堂守了一夜，刚刚闭上眼，脑子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就听见周九良说话，“九良？我在呢！”他紧了紧手里，关切地探过身。
周九良甫一睁眼就看到孟鹤堂的脸凑在自己跟前，心下疑惑：“孟鹤堂……公子，你怎么在这？”
孟鹤堂见他意识清明，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时少年心性上来，便嗔怪道：“还说呢，昨晚上我有心叫你同去赏景，没想到你倒是睡得早，这也罢了，怎么我来看看你，偏被你一把抓住，就这么握了一晚上也不松手！”
周九良浅浅温笑，只回了一句“不会”，便撤回了手，要起身下床。
孟鹤堂手里空空的，好不自在，明知道周九良要起，坐在床边上也不让开，好性子地看着周九良。
周九良被子掀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下不来床，一抬头就看见孟鹤堂眉目舒展地望着自己，一时竟晃了神，装着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外——已经起风了。
孟鹤堂觉得眼前的周九良——他的眼神望向窗外，身子明明就挨着自己，可又突然渐渐变得虚幻渺远起来。孟鹤堂不由得一阵心慌，一手抓住周九良凄冷冷的手腕，“你…你昨晚上的梦很可怕么？”“唉……孟鹤……孟公子，”周九良的沙哑声音好像是从雾里飘来的，无根无缘，他的眼神潜在外边的风云里，孟鹤堂找不到，“我该走了……”
孟鹤堂一时怔住，才想起周九良原来不是良鹤山的人，思绪翻涌间正不知如何回话，只听见门口就有人吵进来了——青果还是那个护主的急脾气：“怎么？你要走？！”一边说一边风一样地走进来，“周九良，我看你这伤是真养好了，连心眼子都长住了吧！我家主子这般待你你还要走？他好不容易从……”“青果儿！”孟鹤堂不愿让青果提起自己是如何救下周九良的——这世上的事总是枝枝蔓蔓牵扯太多。
“九良，”孟鹤堂昨晚上好不容易叫惯了，自然不会轻易改口，“你……”“你”了半天，孟鹤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失望地问一句“你想去哪儿？”
周九良知道孟鹤堂的心意，也知道这世上只怕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可是他更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良鹤山。“孟公子，孟鹤堂，你不用隐瞒，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什么，从第一眼我就知道。”
孟鹤堂是良鹤山之主——相传天地初分时，一缕天精地华经过千万年的孕养，又得因缘际会，凝聚祥禽瑞鹤，初成人形时受了天劫，正逢姜子牙随武王会八百诸侯于孟津，见其虽是妖身却得天地眷顾，便给了名字，之后悉心调教，传授百艺，却不让他参与任何战事，封神之时也将他列于榜外，只让他在这良鹤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因他来历甚远，修炼日久且修为高深，此后的精怪皆以其为长者，便是当面闹上天的猴子见了他，也要后退两步作个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