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度灰（3）

那厢通往海岸的高速通道上，一道肉眼可见的明黄从西头刮到东边。
没了限速摄像头，莫澜脚下的油门一直没松过，海风一股股穿进车内，扰的鼻间尽是海风的咸腥气。额前过长的碎发被呼呼地翻起，慕容离擎着肘支着下颚，半眯的眼睛放空在留下道道残影的两侧，对于身旁莫澜自顾自地唠叨并没有听进去。
——妈妈，爸爸到底去哪了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爸爸了，我想他。
——妈妈不是跟小黎说了吗？爸爸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暂时还不能回来陪小黎，等爸爸空了再让他回来陪小黎怎么样？
——好，等爸爸回来了要带着把我前三年的生日都补回来，坏爸爸，离开我和妈妈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
孩子时期的话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到的，看到的都是生活的一面，慕容离也不例外。最初再次阖家团圆的话，如今每每回味一遍，却再也品不出一丝甜蜜，剥去那身糖纸外衣，内里除了苦，还是苦。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诶呀！你的手……
——怎么了小黎？你不是喜欢杨过吗？爸爸这次可真的成了断臂杨过了，小黎可不要因此嫌弃爸爸。
——不会的！我喜欢大英雄，喜欢爸爸！
……
大英雄是慕容离小时候向往的对象，母亲对慕容离说过，他的父亲是为了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去了，所以才顾不上他们，那个时候他信了，并且坚信着爸爸会顶着英雄的名头回来，但当父亲回来的那一日，看到父亲一改记忆中的面目，和空了的袖口，慕容离还是红了眼眶。
他怕疼，偶然被锋利的纸片划到手都疼的掉泪珠子，更别提父亲那碗大的，从肩膀齐齐砍下的伤口。别的慕容离没有记在心上，唯有一件，就是偷听到过母亲说什么“缉毒”的事情，似乎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就没有离开过“毒”。
小到被父母警戒千万不能触碰毒品，大到知道了父亲“缉毒警察”的身份。其实那个时候慕容离什么都不懂，但他一过了不懂事的年纪，才懂得了“缉毒”代表的含义，和它蕴藏的风险与荣誉。
三月二十九日，至三月三十一日。这三天是慕容黎最幸福的三天，也是慕容黎最后仅存的三天。
车身甩出半个弧度的急刹，一下抽回慕容离的心绪，半日未进食的胃被突然的前倾带起胃酸，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是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来。
“到了阿离，这儿。”
慕容离边有意无意地缓着腹部，边抬眼看去车前伫立的建筑。白墙红顶二层的小洋房，连接二层的楼梯是搭建在外面的，木制的走梯和扶手折了一回弯，才抵到二楼，房间除了正门前宽阔的洋灰石路外，两侧铺满了拟真绿地，细看顶头还搭了一层玻璃窗，应是为了人晒日光浴或是防风赏月准备的，黄桐色的小门则是在房子的右侧，迎着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