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眼 第二章 1

一年后。
山东半岛战火纷飞，局势岌岌可危。有志青年纷纷投志军队报效国家，其中不乏贵族子弟。
山东军驻扎在济南某个小镇。
天空冰冷稀薄，初生的太阳被压抑在层叠的阴云背后，给周围的景致都挂上了清冷的色调，像是蒙了一层银灰色的纱布。许多满身是血的士兵只依靠着干枯的树干或是穿满弹孔的断苑残壁休息一阵，肩上依旧背着枪。
天色微亮的时候，一辆被黑布蒙着的大卡车缓缓开进军营。车刚停稳，几堆人已经围靠过来，包括睡眼惺忪的林小真。浓黑粘稠的血液从卡车缝隙里滴滴答答的溢出来，两个墨绿军装的军人从卡车前座跳下来，大力扯开卡车后黑色的幕布，映入眼帘的，是成堆残缺不全还挂着军装的尸骸，断手残脚四处可见，人肚子上翻出白花花的肠子，四溅的五脏六腑，甚至白骨森森，几乎都分辨不出面容。皮肉烧焦和腐烂的味道在小小的营地里弥漫开来。
士兵们的脸上都摸着泥土，似乎为了掩住麻木的表情。
林小真是个新来的医务兵，是京华大学生投军来的，才十九岁，估计头次见此骇人的情景，吓得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扶住树干开始剧烈的呕吐。正吐的天昏地暗，身后的人抵了一个绿水壶给他，他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赶紧用水漱了漱口。
身后的人似乎帮他顺了顺背，“别怕。”
林小真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脑子一团浆糊，也没听清那人说的什么，下意识的转身“啊？”了一声。那人脸上抹着泥土，还有已干血迹，虽然脸上没什么神采，眼神里带着怜悯、绝望、挣扎、疯狂与彻骨的伤悲。林小真被他看愣了，那人却站起来走了，帮战友一起去翻找与掩埋尸体。林小真也赶紧跟了过去，一边胆战心惊的打着下手，一边问道，“这个，这些尸体，是每次打完仗都运回来么。”
“不是，这次在战役里损失了一位高级的将领，他身上带着什么秘密的情报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好是找到他的尸体烧掉。其它的情况，这些尸首都要烂在泥里了。”最后一句话说的轻巧，却叫林小真十分不好受，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是花一样的年龄，就这样被时代战争吞噬了。终是忍不住说一句，“为国捐躯，连个名字也留不下。”
另一人道，“人千千万万种活法，每种到头都得死。他们来打仗，死了，就是为了留个名字，叫人记住他们么。”说话的人长得几分严肃，帽檐几乎要压住眼睛。
林小真立刻辩白道，“你这话也不对，他们不为了叫人记住，咱们就刻意遗忘了，为人父母不求儿女回报，咱们就不回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