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决

深深的，他俯下身，姿态恭敬而谦卑——
"恭迎，我的女皇。"
殷璃趴在马背上，稍稍扬起头，收进一片云卷云舒。她颦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朝一旁站着的眉目冷然的男子招了招手，“颜朔，过来。”
他望一眼马背上的她，眼光无奈而疼痛。
“你说，他去哪儿了？”殷璃的手滑过他的心口，“他没有这个，你给他吧，好不好？”
“他……”他眼光缩了缩，指尖微颤，半晌，他垂头。
“这是你的东西，我无权过问。”
“是吗？”殷璃收回目光，复又趴回马上，素手轻柔地拂过马背上的毛，“可是他又不在，要你心何用？”
他敛目，不语。
“这匹素影白驹是他的爱马，与他应当心意相通吧，你说，它能带我找到他吗？”她的眼中暗光流动，“我要他，永远在我身边。”
“陛下……”他闭上眼，似乎不想再看这个世界，又似乎是不愿再看见她。
那个人……那个人早就埋没在滚滚黄土之中了，去哪找？
去寻一堆森森白骨吗？
还是让她也化成白骨，追随他一起没入那黄土之中？
这个女人，尊贵得让他臣服，美丽得让他迷醉，固执得让他心疼，同时又傻得让他手足无措。
他忽然低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向大地洒下一滴滚烫的泪珠。
他看着那滴泪珠滚落尘埃，就像看见那个记忆中一生惊才绝艳最终却没入漫天烟火的男子的离去。
他仰首，看见天际舒云雾般沉浮，依稀便是那日漫天的妖火，男子尊贵的身影没入火中，乌衣子弟般风流的韵致，那么骄狂的步伐，走向死亡——却是为她。
他该欣喜的，憎恶已久的人终逝，此后再无了顾忌与羁绊，只一心为她，奔赴。
然而终不能忘，那一刻心中的茫然惊惶，还有那个男子没入火焰中的最后一眼，投向他。那平静而坦然的目光，清清明明地落入他心房，他忽然便自惭形秽。
他懂，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再拥她入怀了。
微闭了闭眼，他转首，望向马背上的女子，梦呓般轻轻道：“真的，那么爱他吗？”
爱到，这一生苦苦追寻，只为他；这一世昂首眺望，终看不见身边人的疼痛。
“是我爱他，重生命之重，更甚这无尽江山！”她微笑，眼底流动着华光，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不安而惊惶，“可是所有人都说他不在了，他怎么会不在？他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可以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