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高:《海的沉默》(3)
说完,他关上门,隔着玻璃窗向我们敬了个礼,走了。
晚上,在与前一天同样的时候,他回来了。我们在喝咖啡。他敲了敲门,但没等我侄女去给他开门。他自己开了门,说:“我怕打扰你们,如果你们愿意,我将从厨房进出,这样,你们可以把这扇门锁上。”他穿过房间,让手在把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望着吸烟室的各个角落。终于,他微微躬了躬身,说:“我谨祝你们晚安。”说完,他出去了。
他们从没锁过门。我不能肯定这种克制的理由是不是十分明确,十分纯洁。我和我的侄女出于默契,决定丝毫不改变我们的生活,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节也不改变,就像那军官并不存在,好像他只是一个幽灵。但是在我的心中,也许还有另一种感情与这个意愿搀杂在一起,那便是我不能伤害一个人而不感到不舒服的,即使他是我的敌人。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个多月吧,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情景。军官敲门,进来。他寒暄几句天晴天雨,天冷天热的话,或者别的同样无关紧要的话题,反正,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并不一定需要答复。他总是在小门门槛上滞留片刻。他往周围审视一番。一丝浅笑表示出他从这种审视中仿佛得到了什么乐趣。每天是同样的审视和同样的乐趣。他把目光滞留在我侄女倾斜的侧影上,滞留在她万无一失地严峻和无动于衷的侧影上,而当他最后把目光转过来时,我肯定能从中看到一种笑盈盈的赞许。然后,他—鞠躬说:“我谨祝你们晚安。”说完,他走了出去。
有一天晚上,事情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变化。屋外下着雨夹雪,天气极为寒冷和潮湿。我在炉膛里烧上了为这种日子留着的粗木柴。我不由自主地想象在外的军官,他进来的时候定会是一身白雪。但是他没来。该他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恼怒地不得不承认自己惦念着他。我的侄女慢慢地打着毛衣,看上去专心致志。
终于,脚步声响起来了。但是这声音是从房子里面传来的。从它强弱不等的响声上,我觉出了军官的步履。我明白了他是从另一个门进来的,是从他房里来的。他一定是不愿穿着湿漉漉的威风扫地的军服出现在我们眼前,先去换了衣服。
脚步一轻—重走下楼梯。门打开了,军官到来。他穿着便服。长裤是厚厚的法兰绒的,蓝灰底杂乱无章的暖褐色方格粗花呢上装。上装又宽又大,优雅洒脱地垂落下来。上装下,一件本色粗毛衣紧裹着修长的肌肉发达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