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离人(2)

他不曾回头，他不曾开口。
两人只是这么默默走着，走过漫漫的风沙，走过幽暗的森林，走过血红的河水，走过无边的黑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他不适地眯了眯眼，心中浮上一丝迷茫，又被心悸所替代，他想开口叫他，但是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带路的人动作僵了僵，因为他觉得手中的手腕正在变轻便淡，头微微摆动了一下，但是似乎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煎熬，浑身都在颤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对他很温柔，于是他伸出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他看见周围的空中流动着河流，河流闪着银光缓缓飘向背后无止境的黑暗，汇入头顶，像是星河一般发出梦幻般耀眼的光芒。他死寂的眼神中仿佛也随着波浪的起伏泛起细碎的光芒。他伸出手，但是空中的河流一靠近他的手指就会纷纷躲开，他像个孩子一样不断伸出手想抓住那些破碎的光芒。
带路之人感觉身后的手腕就快要滑出手掌，心中惶恐，抓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他回过头看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
他们距离光亮越来越近，他听得到面前之人的心跳动的更加活跃，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他也想跟着喜悦，嘴角刚扬起，突然从胸口蔓延开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停下脚步，腿仿佛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领路的人察觉到什么，拉着他的手的力气加大几分，竟是想强行拖着他走。他每走一步，痛感就会加剧一分，他痛得无法呼吸，痛得快要从内到外裂开，他开口呼救，却没有一丝声音从喉咙里飘出，他紧紧拽住那人的衣袖，他想告诉他，别走了，停下。那人却是一意孤行，固执地拽着他往前走，而且越走越急。他生气了，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一把甩开了拉着他的手。
疼痛瞬间消失。
身前之人惊愕回头——
他的面孔在混沌光影中，他却是看清了他，那双眼睛中噙着两包眼泪，瞳孔中盈满了破碎的惊慌。他从那双清澈眼瞳的倒影中看到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黑暗中伸出数条漆黑的锁链，他感觉到那些铁索缠绕住他的躯体，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它们毫不留情地紧紧勒住他，几乎要将他的身躯绞碎。锁链上传来的不可抗拒的大力正在将他与他拉开。
他回身伸出双手紧紧拽着他。
他伸出双手与他相握。
他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滚落下脸颊。
他觉得他的心很痛，比方才行走时的痛还要剧烈万分。
铁索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看到他的身子一晃，就要与他一起被扯入万劫不复。这时自光亮处探出无数银白丝线，将他层层缠绕，把他向光明处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