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人间(2)

一双泪慢慢自他日渐苍老的脸上落下，滴在熟睡的婴儿眼角处流了下去。
这世上只有颖河和他自己知道，他也曾在河里的木盆上放下过一个孩子。
而那孩子错过了寺僧取水的时间。
颖河曾默然看着这个穷得连鞋子都没有的人第二日凌晨赤脚上山寺乞问，僧人给了他一碗粥一个馒头，然后摇头以对。
她看着他坐在河边一点点把那些吃了下去，如同把自己的心连血带肉啃食殆尽。他足足坐了一整个昼夜，让她几乎以为他会活不下去。
然后嵩山姐姐赶来带走了她，让她日日夜夜听了一个月的经，年岁已高的老师父敲着木鱼，经文里反反复复的说着
“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幻影——”
再回来，她看到他成了一个樵夫，平静的，忍耐的生活着。
日复一日，枯瘦下去。
就这样老了，没力气上山，成了山谷里的常客。
现在老迈的他伏倒在地，身躯因苦痛不断颤栗着，泪水不断砸在地上，她不再看下去，沉下水底走开了。
万物有命，命运把那个湮没在河水里的孩子以另一种方式，再次交还给了他。
“云过群山阴，”
“云过群山阴——”
“林在沿水深。”
“林、林在沿水…深”
“山阴落飞禽，”
“山阴落—飞—禽”
“水深住神灵。”
“水深住——神灵——”
又是一日好辰光，颖河在水底打了个哈欠，渐渐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