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百物语•雪童子(3)

屋外的风雪早就停了，但雪童子的脚就是离不开这间小木屋，两个老人自然是不想让他走的。于是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天清晨，老妇人又端来一盆满是草药的热水。雪童子把手伸进去，抬起头突然开口道：“谢……谢。”
他的声音不似那张面孔，带着些成熟，又有些沙哑。
老妇人险些踢翻了地上的木桶，她冲出屋子叫来了正在劈柴的老伴，在两人面前，雪童子歪着头又重复了方才那句“谢谢”，只是这次流利了许多。
他们一直以为雪童子是哑的，听到他说话，竟不禁双眼模糊，日子也一天天过得更开心了。
“雪童子，一起砍柴去咯！”
“好！”
“娃娃，老头子！你们把屋顶补好了没？快下来吃饭了！”
“婆婆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好！”
“雪童子，来来来，我带你去山里头挖草药，晒干了做成烟草，那抽着可舒心了。”
“死老鬼！你又教坏咱们娃娃是不是！？”
“婆婆，我做了些雪兔子给您，可以帮忙干点杂活。放心，它们可听话了。”
“呜呜，还是我们娃娃懂事。”
雪童子学会了说话，学会了笑，学会了生活，自然也学会了忧愁。
那对苍白的手脚依旧暖不热，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是雪做的。天气在一天天变暖，外头的雪也都融化消失，露出土地上一点点嫩芽。雪童子知道，自己该走了。
“我们自知留不住你，想走就走吧。不过，如果你哪天累了，不想在外头晃了，记得回家。”
雪童子背着长刀，安然度过了整个春季。他以为自己终会在某个夏日死去，却又不知不觉间看遍了夏日景象。
这晚，雪童子擦着长刀，看着刀身上的寒光，确定了一件事——只要这刀上的妖气不散，他便不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再也抑制不了心底那份冲动。
他想回家。
“玉藻前！”
他的家被毁了，可那人偏偏是玉藻前。他一路寻着妖气追到这里，心里只有复仇一个念头。可随着山上的最后一丝妖气散尽，他茫然了。
没有家，没有家人，现在就连最后一个与他相关的人都没了。
青行灯在自己周围舍下屏障，挡下了这股暴走的妖气冲击。看着四周不断倒下的树和不停落在地上的飞鸟，她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就连这无意中沾染的一点妖气都这么厉害，那玉藻前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可以去那里。”
雪童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双眼失神，但青行灯知道，他在听着。